小房子裏的奇想

「攀上房子的閣樓，爬進衣櫃，向角落裏的一束光走去，你就會到達另一個世界」，這是很多兒童奇幻小說的情節。概念裏，只要提及門的敞開，或從黑暗中閃現光芒，往往便有突發劇情的展開。

娘家也有好幾個衣櫃，可是全都裝載滿滿的，一開門便是排山倒海的衣服雜物，別說尋找發亮的旯旮，人根本就爬不進去。所以對兒時的我來說，衣櫃並不是個適合玩耍的地方，也不存在任何可供幻想的元素。

小房子裏，讓人停留最長時間的位置，必然是睡房中的卧舖。舊時在床邊寫作業，用床具玩過家家；偶爾在床上讀小說，壓著枕頭默默流淚；現在在床邊做拉伸，在床上滑手機；當然，睡覺做夢也通常在床上。

若真要幻想家中有隱藏的暗格或秘道，而又有機會被發現的話，那最大可能便是在睡床及其周邊。「有那麽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後翻彈跳上床的當下，床板忽然打開，人便順著下面的滑道滑進並行的另一個時空」，希望遇見不曾相遇的人，走出超越現實的軌跡。

自己從小便是個睡眠拖延症患者，躺在床上，總是習慣先來一輪翻來覆去，想遍很多虛無的問題之後，才不得已又不甘心地進睡。比如說，「為何在閉眼睡著之前，天空是漆黑的，一覺醒來之後，天上便大放光明？」、「假如一直不睡，白日是否就永遠不至？」、「花時間睡覺多浪費呀，用睡眠抵光陰，多做其他的事情不好嗎？」……等等等等。

思前想後，有時候會被搞不懂的問題糾纏，弄得遲遲睡不著，越是睡不著，便越發不可收拾地反覆回想。惡性循環。在一床厚實棉被之下，除了小小心靈感覺的溫暖窩心之外，許多奇思妙論、古靈精怪的構想亦由此而生。「在白天，躲進被窩便黑夜；在夜裏，點亮燈籠就白天。」如此假裝，為求不被時間綁架，多做一點事，任意闖盪，自由穿梭。

如今人大了，終於明白白天黑夜本是自然規律，也深黯世事周而復始運行有度，容不得霎時中斷或勉強前進，道理算是弄清楚了，但人卻依然懵懂，惶惑在世間各種光與暗的漩渦之中。這是後話。

心態隨年月轉變，不變的只有每天晚上擁抱的溫暖被窩，始終教人深深憶記起，兒時那充滿自由、肆意想象的日子。無論現實是何等現實，至今我還是願意相信，總有那麽一天，奇幻必會出現，就在床上。在閉眼睡著之前，天空墨黑一片，在睡醒張眼之後，人便會到達全新的一個境界，美好而純粹的境界。

人手一束光，張開，便是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