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與灰燼

算上我和一個帶隊老師，一共是七個人。我們坐在麵包車上，駛向某個暮色中的小城。

一路上，乘客們不停地大聲說話，一直圍繞著同一個話題：凱撒的一生。帶隊老師拿出擴音器，想把“正確答案”强調一遍。然而，他的聲音從擴音器中消失了。乘客們七嘴八舌的交談通過擴音器，變得格外聒噪。

耳朵裡一直被塞著這些破裂的轟鳴聲，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原來是一個海邊的浴場。

下車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空呈現出一派濃郁的藍色。到這個浴場來，並非是為了旅遊，我們是有任務的：同「凱撒」對話。老師會根據對話打分，納入最終成績。

每個人都掀開黑色天鵝絨的簾幕，我在外面等著，只看到裏面的兩個石像一樣的身影。他們的嘴一張一合，都是錯誤的、錯誤的、錯誤的答案。

輪到我了。

對面的「凱撒」像一尊被酸雨澆過的銅像，垂著頭，一襲紫袍，坐在我的對面。他像是在被熔煉著，身上泛著一圈黑色，憔悴得彷彿不堪一擊。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失去了聲音。

周圍依舊很吵，沒有人停下來，大家自顧自地講述著。

因為不能發聲，我只好端來一盆水。角落裡立著一袋麵粉，我抓了一些，撒進水盆裡。雪白的麵粉，落進水盆裡後便變成了黑色的絮狀物，像是紙錢燒成灰後被倒進水裡的樣子。我不停地撒著，直到水完全變黑。

海邊濕氣很大，腥鹹的海風吹過來。我看著「凱撒」，用唇語說：

“Uncertain way of gain, so far in blood that sin will pluck on sin.” 

不知道是說給「凱撒」，還是說給自己。

我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銅製的獎章，沈甸甸，上面刻著精緻的獅子。

把獎章丟進水裡，「咕咚」一聲，獎章馬上沉了下去，被漆黑的水吞噬。

：「在你做過的事情裡面找功勳，就像是在這盆黑水裡尋找獎章。」

：「獎章確實是有的，也很容易被你找到。但......大家是不是把獎章看得太重了，以至於扭曲了它原本的尺寸。說到底，只是黑水裡的一塊石頭而已，水是這樣黑，你什麼也看不到。」

我的考核結束了，沒有打分。

另：

醒來後，很直接地，那句台詞的後半句冒了出來。

“Tear-falling pity dwells not in this eye.”

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