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1 電影｜時代革命

「何以，這土地，淚在流

何以，令眾人，亦憤恨

昂首，拒默沉，吶喊聲，響透

盼自由，歸於，這裡」

還記得2019年當時有自知之明，知道當時的狀態不適合心情有太大的波動，刻意讓自己後知後覺，刻意不點開那些畫面。

我知道我會哭，但沒有想到哭得那麼早。我記得第一個觸發的畫面，是「家長車」車手的畫面，他們說，有時車手也會來幫忙當作路障，拖延些黑警追上的時間。那瞬間我忽然覺得荒謬，既要像暗流般守著每個可能有人需要接送的出入口，又要在必要時充當路障。原本移動的工具，得充當阻擋的工具。

再來是Be water那個畫面，移動中的人們聚了又散，湧進細流分支，再時不時匯集成河。救護員、老農陳伯、一個比一個年輕的學生。那是壓抑了整整快三年，很深很深的痛哭。是欠了三年的情緒，在準備好的今天，透過那些清楚梳理運動脈絡的畫面，好好地、屏氣凝神地，直面比荒謬更荒謬的暴政。很想天真地問這世界怎麼了，也很想天真地問為什麼。壓抑了三年的問題，我還是天真地想問怎麼了、為什麼，也願還有天真，代表不在事過境遷後覺得理所當然。代表沒有遺忘。

後悔一刷時不是一個人看。看完之後，我忍不住跟同行的人說，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走一走。我沒有多說些什麼，應該說，說不出些什麼，從鹽埕一路走到文化中心，一個人一路無語。很深很深的無語。

他們說，隨著運動的演變，「香港人」這三個字後面接的話也跟著改變了。從「香港人，加油！」到「香港人，報仇！」再到「香港人，團結！」

但忽然之間想到，愛上香港的其中之一是從王家衛的電影開始，有人說王家衛的電影，或說九七前後的香港電影，彷彿都在漂浪著，找不著根，像阿飛正傳裡沒有腳的鳥。但我以為，一九年後的香港人，即便四散飄盪，卻找到根了。

看完的那天晚上，和朋友們在一對香港夫妻開的餐廳吃晚餐。那是之前開在鳳山我們家附近的港飲店，最近剛搬過去鹽埕。還記得剛搬到鳳山、什麼都還不熟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他們的店。牆上的重慶森林，下班後繞進去，坐在吧檯，一杯八十元港奶或凍檸茶，寫點東西或讀點東西，若是月初剛發薪水時還會點個菠蘿包，光是聽他們兩人在吧檯後用粵語講話，整個人便可以鬆了下來。

畫面最後以《願榮光歸香港》，有人說導演是溫柔的人，讓這部片不至於太過黑暗，總在暗處有些微光。想起學會用粵語講「光復香港，時代革命」是在尼泊爾，在那裏認識的香港人教我的。他們說那個時間來尼泊爾是為了轉運，轉去那幾個月的低迷。離去前彼此道別，我還記得我說有一天想去香港吃她做的菜。的確這部片不至於太沉重，電影轉啊轉啊，也有轉運的一天。

已經過了很少希望別人要幹嘛的年紀，但這一次總偷偷希望身邊的人看這部一次（尤其在醫院這部片的討論度似乎很低QQ)，也許因為那畫面中還有溫暖，也許因為有些人說的良心，又單純也許只因那是我愛的香港。何解血在流，但邁進聲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