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單純提起,也會成為罪名
去年六四,警方再次禁止支聯會舉辦六四悼念集會,更高調地把昔日舉行集會的維園足球場封閉,且派重兵佈防。在紅線壓境下,可以預視到,這在將來,會是一種「常態」。
一年過去,支聯會被國安抄家,在避免跌入邏輯詭辯下,加上衡量相關風險,支聯會決定「壯士斷臂」宣告解散,骨幹成員也因種種案件而身陷囹圄;仍然敢為香港人報導真實新聞的媒體,不少也被結束,仍然留下來的,在製作六四專題報導時,也多了一些顧慮,就算記者仍有心想做,也會被上級「殺故」;昔日放置了六四相關裝置,如國殤之柱、新民主女神像的大學,也在去年尾,把這些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秘密地移除;而宗教團體今年也決定不再舉辦六四彌撒。
香港本地的六四記憶,一年間高速地被抹去,加上公民社會的低氣壓,以往早在五月已出現種種有關六四的回顧和討論,這一年,也不復再。
可是,最想人民把事情忘記的極權,還是曲線地提醒著人們,這一個日子又要來臨了。先是說,就算你單人匹馬出現,只要做著某些行為,也可視為有共同目的而被控以違反「萬能key」限聚令或拘捕。而維園足球場,在這一個日子,也再次被關閉,市民單純想踢足球的權利,也就此被剝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六四的銅鑼灣,不出所料的,公安隨處可見,昔日由地鐵站通往維園的路上,滿是不討好的政黨籌款宣傳街站,這段路也成為了封鎖區,只有三步一公安在駐守著,偶爾帶來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在被封鎖的範圍內進行搜身。去年六四,尚有好些市民心有靈犀地,自發組成人鏈,叫喊口號,在今年也沒有了,只有個別的人士亮著手機燈,默默地站在街頭上,或流動地遊走著,提醒著來去匆匆的人們,不要去忘記這個日子。
如前所述,不少敢言的媒體,在過去一年,已被灰飛煙滅,故此有關六四這天發生的事情,即時新聞數量也減少許多。後來才知道,有佩戴著附有口號的口罩的人、攜帶著小型民主女神像的人、用積木砌成坦克的人,也先後在銅鑼灣被截查,可見其驚弓之鳥的程度。而「女長毛」在中聯辦燒衣的時候,更被警告其行為或已干犯國安法。
現時極權尚且仍然用上「萬能key」的限聚令,去禁止一切悼念活動的發生,但提起這一天的事情,也會被視為危害國家安全、顛覆國家政權,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在香港,未親身經歷過六四的人,少說也有兩三個 generation 了。從十多年前,年青人開始重新認識這段歷史,令燭光晚會參與人數由 2009 年起重新增加,到後來有人質疑悼念的意義,本土派和學生團體「另起爐灶」,再透過反送中運動,重新扣連到兩場運動之間的共通點和連結,再演變至現在不想、不敢提起的狀態。香港人過去多年反覆的悼念、訴說六四,令這件本來是別國的事情,慢慢也有了本土的面向和意義,可是這種精神,如今在香港也難以為繼,也著實使人惋惜。
六四之後,香港人又要準備迎接一連串的「港殤」日子。曾經每個月出現過的紀念集會,能夠再次出現的機會,相信也很渺茫,但網絡上仍會提起這些事件的人,或仍會暗地裡做一點儀式的人,又仍然會有多少?
只是,就算民眾有意無意的把這些瘡疤忘卻,極權還是會曲線地讓人揭起。就如這數天,中國的翻牆限制比平日來得更嚴格一些,大型社交平台也不允許用戶更改名稱和頭像。牆內的人只知道總有數天,會出現一些「不正常」的狀況,心生好奇卻無法深究背後的原因和脈絡,更有一些無知的人,會以為坦克是一種「潮流」,而盲目跟風,導致自己被炸號,還要惹來一身蟻,叫人心寒。
六四的燭光無法再光明正大地在香港燃起,海外的六四集會,漸漸肩負更多繼續悼念、銘記、傳承的作用。這一年,離散港人如何繼續在海外訴說六四,以及當中所遇到的爭扎和難處,也是仍然在堅持著的媒體,其中一個較受注視的報導版塊。八九年的民運人士、一九年的香港人、持續受壓逼的西藏人維吾爾人,乃至近月受封城、方艙、消殺所困的中國人,苦難的根源,同出一徹。這也許會是一個起點,讓國際社會更多的人了解到,共產黨對各類人民的壓榨,經過多年,仍然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