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人工智能）短思——從松尾公也《妻音源Torichan歌唱Desperado》＆《星沉願望夜》出發

小時候對於未來的想像，大致離不開漫畫裡所描繪的模樣：高聳入雲的摩天洋流，飄浮在空中的汽車，與你我外表毫無差異的機器人，還有能達成人類夢想的高科技產品。

好笑的是，那終究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當AI、AR、VR、區塊鏈、雲端運算……等科技不斷突破，Apple Vision Pro引爆購買和開箱熱潮的當下，大家逐漸在這些歷程中意識到，未來其實並不是斷裂和巨變，說到底，比較像是中庸版的賽博龐克。

放眼望去，面對繁浩的新科技，AI無疑是最受世人矚目的寵兒。

它釋放了人類智慧資料庫的深度與廣度，能模擬人腦做出決定，甚至可能將要衝破「機器無感」與「人類情感」的界線，許久以來，這特點也讓文學家與藝術家深感興趣。舉兩個近期閱讀的例子好了，擅長用回憶傾瀉故事的諾貝爾得主石黑一雄（《克拉拉與太陽》），又或者，總是以文字試煉人性邊界的英國文學家伊恩‧麥克尤恩（《機器如我人類如你》），都是近年描寫人工智慧與人類世界交錯的精彩作品。

我並不是科技領域的專家，之所以提這些，主要是因為前幾天去逛了台北當代藝術館的《你好，人類》特展，展覽以人工智慧為主軸，探討了AI的應用、法令、媒體關係、歷史與個人記憶，甚至是追蹤逝去的情感……等。

印象最深的一部作品，用很簡單的方式，打動了身為觀眾的我的心。

《妻音源Torichan歌唱Desperado》、《星沉願望夜》是曾獲日本首屆人工智慧藝術賽大獎藝術家松尾公也之作，據媒體報導，這是他悼念亡妻的創作，藉由AI重現死去妻子的面容和歌聲。

作品畫面與當今追求的高解析度不同，彷彿回到了世紀末九零年代，濃重記憶色調與模糊感被凸顯。裡頭主角（松尾公也亡妻）雖然藉由人工智慧重現，但輪播照片的手法卻隱約訴說，「她僅存在於過往回憶之中，而非此時此刻」，「是攝影將逝去瞬間給重新召喚，重現藝術家與妻子之間的私密凝視」。

觀眾戴著耳機，坐在樓梯間長椅上，望著記憶相簿、聆聽著松尾公也亡妻的歌聲。突然，一種很細膩的情緒藉由聽覺湧出，那是很深沈的情感伏流，看著看著，觀眾會全然靜止在畫面與歌聲交織的時空。起初，尚未認識這作品背後的概念，但，隱然能感受到一種「缺席」與「不在」的隱喻，這或許也是這作品迷人的原因。

被AI召喚出來的女子，雖然有著和松尾公也亡妻幾乎相同身影，本質上卻全然不同。或許，觀眾可以體會歷程中，藝術家松尾公也對妻子的思念、創作時的期待、作品完成時達到的高點，再到每次播放結束後的失落，是一種很薛西佛斯的故事。

蘇菲‧卡爾的作品、徐華《保持真誠》，還有這次遇見的日本藝術家松尾公也，我著迷於這類揭露自身私密生活，透過另一種形式呈現，和觀眾產生交會、延伸或共感的創作。也許樂觀地想，藝術家不會被AI取代，因為在創作領地裡，AI是一種模擬與擴張，終歸要回到「人之所以為人」的最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