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魏巍建聊天群，群名是“孤单寂寞冷”，被我飞个白眼，又改成“为人民服务”，无力吐槽，就由他去了。

白夜居然真是乞丐。作为资深颜党，很难将其跟采生折割那套联系起来，但我们在两界皆各有副皮囊，也许人间相见，他就是那个靠在垃圾桶边上翻翻找找的邋遢糟老头。

各自分享了近日工作进度。魏巍在北京，按他的说法，拼着全勤奖被扣光，天天奔波在一大堆传说中的凶宅里，毫无所获。白夜在昔日乱葬岗等地处理过几个怨鬼，但无关结界之事。只有我这，似乎指向最为明晰。好处是稍见眉目，坏处是可能有人设局请君入瓮。

“所以你不适合单独行动。魏巍有工作，我是自由身，过两天就能来你这，我们在楼前碰头。”白夜说。

只差对着手机屏幕拼命点头了。真要让我自己去，对付鬼不难，但对付人确实没把握。万一因这事殉职，岂非没处说理。

想了想，觉得此行凶险，于是问白夜，要不要带点什么防身武器？

魏巍：“防狼喷雾可以有。”

白夜：“不用，我会邪术。”

我：“。。。”

人生如此奇妙。一个全职快二十年的家庭主妇，与一个自称会邪术的乞丐，联手降妖除魔。

有时甚至在想，会不会下一秒睁开眼，其实我已在精神病院里生活了多年。种种俱是幻视幻听。

再见到白夜，或者说初次见到人间白夜，是三天之后的中午，在那栋烂尾楼前。

看不出年龄的脸，说是六十岁也可以，说是三十岁也可以，瘦小干枯，头发胡子一大把，全身上下脏兮兮乱糟糟，踩双破鞋，还扛着个红白蓝大编织袋。

见我走上前，他笑：“有带点吃的吗？”跟冥河畔状元郎的笑容差太远了。

我早有准备，递给他一盒本市特色风味——手撕鸡。方才经过这家百年老店，想想就买了一份，总觉得乞丐嘛，应该搭配一只鸡。洪七公啃鸡腿的画面实在深入人心。

他接过来，直接开吃，然后示意我跟上，一起往楼内走。

楼里很黑，我打开手电筒照亮前路。本就没完工，又多年风吹雨打，破败得厉害，且有浓浓尿骚味。路虽坑坑洼洼的难走，但每层楼都排查了没有异常，顺利爬到第十一层。

我开始觉得有点喘，白夜有意无意放慢了些脚步。过楼梯转角时，停下相视对望了一眼，有未烧尽的白烛，以及倒插的线香。

上到十二层，依然如此。然后我就走不下去了。十二层往上，每级阶梯，都躺着只腐烂的小动物，鸟、鸡、老鼠、野猫、兔子等等，白蛆涌动。只觉毛发倒竖，当初任灵境巡行之职，可从没说过要面对这些。

白夜不说话，将阶梯上的死物全都收拾到角落，再看看我。我也只有壮着胆子继续往上爬。

十三楼。腐臭味愈加浓烈，心里觉得不祥，仰头朝上看，空中有一双晃晃悠悠的脚，往下滴黄黑色的水。

纯粹的鬼，我见得太多，是真的不怕了，可是纯粹的死尸，我怕得要命。何况是滴着尸水，被悬吊着的腐尸。

白夜从口袋里掏出卷乌黑的细绳，沿着尸体周围围成一个圈，我们都在圈内。

大家同为灵境巡行者，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强忍恶心故作镇定，和他端详那具尸体。尸体挂着房梁上，已经腐烂不堪，感觉下一秒就要骨肉脱离。没有风，可那张青黑变形的脸，忽然转过来对着我们，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