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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多兩句#1】 書生百用@呀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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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意開始這一個Project,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呀捷,所以膽粗粗邀請了這位KOL。

書生論政,說起來一匹布長,要了解他的觀點和分析,看其文章比聊天合適。但論政只是其一,呀捷的初心與宏願,是知識、哲學普及,促進公共討論。他當過老師,發現不適合自己,滿足感再大也要中途離場;一條寫作路卻走了十年,網誌開了又關,終於有了現在的書生百用

經歷2019年,香港從此不再一樣,書生百用的方向亦不再一樣。那年3月,呀捷開始眾籌寫作計劃。當時與今日看到一KOL一Patreon的景況不同,他是當時少數敢於向讀者開口,要求他們給予實際支持,以肯定其工作與文章質量的寫作人。即使是現在,他亦與一般patreon用者不同,始終希望維持文章免費、公開。在開Patreon前他請教過沈旭暉先生,儘管對方建議其內容要有差異性,與不同價錢相對,但因為呀捷仍然希望文章能讓所有人看到,沒有嚴格執行這建議。「這是我相信的東西,但我又在Patreon做了相反的事情。」

回看呀捷當時的眾籌寫作計劃,以好書分享、哲學和思考方法教育為首,時事文化評論排得較後。相信那是因為書生百用是他過去寫作生涯的另一次總彙,本身就有著「捷學的哲學」、「正心誠意」、「通識哲學」(書生百用的前身)三個Blog的影子。但一場運動,改變了書生百用的定位。運動期間呀捷寫了大量內容,讀者人數隨之上升,令他躋身香港KOL的行列。記得我首次看到呀捷自稱KOL時有點驚訝,香港輿論對KOL的評價較負面,尤其當時有些熱門貼文投訴父母、另一半晚晚聽網台KOL,叫人厭煩,亦有部分KOL與Fake News扯上關係。

原來呀捷最初亦抗拒這個身份,但後來還是接受了。他解釋這轉變的原因:

首先,是因為大家開始用這個身份看他,他漸漸也接受別人對他的理解。「人人都覺得我是,否認好像有點矯情。」其次,他認為自己請求讀者課金,符合KOL的一大特徵——用個人的影響力推銷產品,不論產品是文章、知識還是個人形象等。第三,是權力問題。有六萬多followers,對呀捷而言這意味著一定的話語權,有承認的責任。最後,是因為他的文章風格已改變,少了哲學與教學,多了旨在促進公共討論的文章,似乎也是KOL做的事。

「有權力的人必須承認自己有權力。有話語權卻裝作沒有,不是好事。」

但他自言仍然與典型的KOL有距離,例如他比較看輕經營。「我不會逆市場行走,但我亦沒有做很多KOL會做的事。」例如,他沒有追著即日風向跑,沒有討論當日最熱門的關鍵字;亦沒有分析讀者的特徵和喜好。簡單來說,他的經營之道是「我寫文,你看就看,你不看我也沒辦法。」

「不說自己單純喇,就頹一點吧!」

儘管呀捷說自己頹,我仍覺得一日一文的恆心著實不易,何況若遇上複雜的議題,資料搜集會是很繁重的工作。除了呀捷最熟的哲學,書生百用的文章不時涉及法理、科學、醫學、性別研究……令我很好奇他如何吸收眾多知識、思考,再透過寫作轉化的過程。而且寫作過程需於熱度未退、一兩日內完成。他認為自己做得到,離不開深厚的思考訓練和知識基礎,沒有捷徑。但當中也有心得,原來他會學習不同科目的思考模式,而最快的方法就是找一本好的教科書或入門書去看,從而訓練自己用不同角度、目光去看事情。

「我純粹喜歡享受一下知識的喜悅,讀書給我的感覺是快樂的。」

他坦言不肯定別人是否適用這個方法,他對自己有自信,至於自己讀的不足,可從別人的指正,或該學科的朋友的回饋再檢討。我當時沒追問所謂的自信,具體是哪方面的自信。是理解能力?思考能力?但若由我來說,最需要的能力應是自我質疑同時不失自信。

與呀捷聊天,覺得他有這種特質。他不下一次提到寫文章帶來的焦慮,而焦慮又促使他吸收更多知識。他又多次提到自己一定有機會錯,會有缺失,亦強調認錯、糾正的重要性。與此同時,他不怕表達自己的觀點,哪怕它們顯然不受歡迎。

由於資料搜集和消化很花時間,呀捷指自己即使想在事情發生後即日寫完,有時候也未能做到。他會先速讀材料,尋找當中的關鍵,但很多時候看至晚上九至十點,才開始寫,結果很多文章都在凌晨發布。除了寫文,一個KOL還需要經營各個平台。呀捷說,書生百用的工作量其實很大,只是將文章複制貼上幾個平台,都花近半小時。「大部分KOL背後都有團隊幫忙,但我只有一個人,負荷很重,一天最多只出到一至兩篇文。」

即使發布了文章,還未正式完結。

「如果有些人見到Facebook edit history,可能會發現我改了四、五十次。【…】我不希望別人覺得我是亂寫所以不斷改,只是我對自己要求高一些。」

修改對一位編輯來說是等閒事,但我仍然被這個數字嚇倒,於是前往查證。雖在近日的文章未看到四、五十次如此壯觀的修改紀錄,但看來改五至十次也是基本盤。

然而,除了改錯字,或重新寫過部分論點,我更在乎他如何與讀者建立討論的基礎認知。呀捷的專長是論證過程,邏輯思考,這些應該也是讀者覺得最有價值的部分;但在此之前,也需要儘量確保「原材料」是正確。這是後真相時代常遇到的困難。

呀捷對後真相時代有一番見解,他認為應該用「言論市場」去理解言論空間,多人「買」的,相信的,就成為了大眾的真理。因此他強調,讀者只是不分享假新聞、假消息並不足夠,要多分享其支持的KOL的內容,才有機會勝出。

「我不是叫人支持我,可能大家覺得我是錯的。但讀者必須要真金白銀,或至少身體力行去支持正確的訊息。」

他認為偏偏覺得最錯的一些KOL,其粉絲就是最狂熱的,大量分享相關內容,於是勝出。他指,有一位台灣的前輩曾說,華人的讀者把KOL當成補習名師,講求對方要幽默、有觀點,又可以速食。據他所知,有些人追看一些KOL談美國大選,「看得很爽」,尤如睇戲,而不會覺得沉重,不會覺得是在增長知識,而是追看比電視劇更精采的事態發展。而由於他們只從這些KOL獲得資訊,若KOL發放了假或錯的消息,他們自然會照單全收。相比之下,反對這種狂熱的人,不夠積極參與言論市場的競爭。

「 我這樣講可能會得罪很多人,但同溫層的確很吝嗇。你一天有share多少糾正fake news, misinformation的內容?可能一天一篇甚至幾天才一篇;對面每人每天share十幾二十個post,那你沒可能鬥。

我同意言論空間可以用市場的概念去理解,但不肯定在同溫層效應下,如何參與言論市場的競爭。 宏觀而言,言論可以是一個市場,但社交媒體縮影及同溫層效應下,卻可能是兩個市場。如果要競爭,不說服對方,或未經討論,只是各自分享自己認為對的消息,其實無法擴大「市場佔有率」。而即使幸好因為分享數目夠多,對方看得到,很可能只會互相當大家在分享假消息。

再說,很多討論的基礎其實也涉及判斷與立場,大分輿論在大選前三大立場:撐Trump、反Trump、反對靠邊站;到有了結果之後就順延的:不相信選舉過程、信美國選舉過程、爭取兩黨共識的立場。質疑選擇結果的,會覺得郵寄選票做假,那是比較容易Fact check,因為指控要成立,必須提供過程當中有做假的具體證據。但另一個常見論點:美國主流媒體刻意放水,沒有報導拜登及其兒子的醜聞,則比較難。我曾與一位本身是美國人的政治學教授聊到這個議題,他認為主流媒體報道的確不多,但他認為原因是擔任公職後相關的利益瓜葛在華盛頓幾乎已是常態。

如果想建立討論基礎,難免要思考如何理順雙方的「原材料」,但如何去做呢?呀捷說這個問題太大了,沒法回答,不過要言論市場發揮自由競爭的作用,需要資訊完整。而若有留意書生百用,應該知道他不下一次鼓勵讀者去看與自己持相反意見的觀點。因此我很好奇他從這個習慣有甚麼得著。

他指主要是看對方的思考模式,並提到完整資訊流並不是看到相反觀點,看完罵一輪出氣就結束,那是沒有意義的。反而需要:

「用最大同情理解的方式,理解對面的人在想甚麼。」

他用自己為例,以前他看到有關女性主義的批評時,會容易直接認為發言者是厭女、有父權思想。但後來發現並不可以這樣理解。他指,目前性別、身份政治的進步派看來愈來愈急進,希望大眾價值觀與自己同步,但他擔心這會造成災難性後果。我也在美國大選期間看到有評論指民主黨的進步派太執著政治正確,恐怕只會流失更多潛在支持者。該文作者舉了個簡單的例子,就是民眾聽不懂政治正確的新詞語,結果對競選的演說失去耐性。

「 你不給對方說政治不正確的話,一說就罵他種族歧視、厭女,他們也只是收在心底不說。投票就投Donald Trump。

人們希望正義快點到來,偏偏進步和民主是很緩慢的。呀捷指雖然這觀點很不受歡迎,亦叫人傷感,但民主自由的確有這個問題,而要尋找解決方法,就要看到問題。



 最後最後,對言論市場有興趣的朋友可看下文。

延伸閱讀:

Peter, John Durham “’The Marketplace of Ideas’: A History of the Concept.” Toward a Political Economy of Culture: Capitalism and Communication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Eds. Andrew Calabrese and Colin Sparks. Boulder: Rowman and Littlefield, 2004. 6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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