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 第一天 江春入旧年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这几句唐诗不是小时候学的，是某日看到邻家小孩写的大字字帖，学到的。幸好他写的是楷体，如果是草书，我可就一个字也不认识了。我喜欢行楷，漂亮，流畅，又能认得出。如果是行草，我可能只觉得漂亮，但能认得多少，就大是问题。
这一期七日书，报名的时候，还是蛇年，今天已经进入龙年了。
这个主题，“不能见光的秘密”……七日书的主题，似乎多多少少都与自我剖析有关。而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公开关于自我剖析的某些内容。某些，不是全部。人总有些东西，要么不想对自己承认，要么不想对人公开。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内容可以写呢？
姑且试试吧。我曾经调侃式地说，我人生最黑暗的秘密就是参加司法考试的次数。因为次数太多，略觉不好意思。而且，考过之后，拿到律师执照，业务做得并不好。所以，更加不想提。但在前面的文章中已经公开了。所以，这似乎也不算。
另一个，有点笑话。曾经一度，我走在路上，看到运钞车停在银行门口卸载货物的时候，我总是不敢看那些全副武装的押运人员，因为怕人家怀疑我要抢银行。这真是无稽之至了。一个路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任何装备，我为何如何高看自己，觉得有资格被怀疑？不过，以前我真的是，每次走过，都目不斜视，从不向运钞车扫一眼。
还有一个，大学的课程，似乎是混过来的。这也是我后来回想时发现的。高考的前几天，我感冒了。考完后，感冒一直没好。后来去一位相熟的医生那里看病。那位伯伯是爸妈的老朋友，从小有什么病都去他那里看病。那一次，医生伯伯似乎也失手了。给我医治了几天，见我时好时坏，他让我去拍胸片，然后发现是胸膜炎。直到去大学报到时，我还没好。后来，在大学里那几年，我一直处于一种“电池不满电”的状态。似乎只有40%的电量供给。所以，大学的课程都是应付完的。可能我我的潜意识觉得，既然上了大学，无论如何都得毕业吧。
我们的专业要考英语专业四级和专业八级。专四勉强以及格分数过关。考专八之前，院长亲自上阵，给我们上了一段时间课。考试那天，最后的写作题目是院长之前让我们写过的，因此重写一遍就简单了，当时我太激动（或太紧张），手变得极其僵硬，我硬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完了那篇作文，字迹丑到惨不忍睹。我从来没有在考试的时候紧张到这个地步。
大学毕业后的几年里，老是做同样的梦。在梦里，要参加考试了，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没学过那些题目。我总是对自己说，也许能混过去。希望能混过去，掩盖自己没学过、无知这件事。掩盖某些东西。这是在梦里清楚地意识到的。但到底要掩盖什么，当时我不清楚，现在也仍然不完全确定。
这个梦，也许是我最黑暗的秘密的直白表达，但我并不清楚它到底想说什么。
毕业很多年后，在一家书店看到冯内古特的一本书。译者是我们院长。我立刻把它买下来了。翻看了几页，其中某句，原文可能是“He has never fucked anyone”，院长把它直译出来了。我偷笑。这样的名著，估计当年老师不会让我们读，也不会评讲，虽然进大学时已经达到成人年龄，但，在老师们眼中，还是一群孩子。某日民法课上，老师讲解案例时涉及到性侵犯的内容，民法老师说，你们还是孩子，怎么讲呢……当时不明白老师尴尬的心情，多年后看到院长的译作，我突然明白了。
大学里的混，奇怪的梦，老师难以宣诸于口的内容，司法考试的次数，运钞车……。这些东西组在一起，我倒是能写篇哥特式小说，很符合这一期人间鬼故事的风格。
黑暗的秘密，能写出来的，就是这些了。不能公开的，恐怕就永远留在某个角落。也许我会偶尔看看它，也许从不看。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PS：这一期的主题是人间鬼故事。这第一篇，我想给它配一首歌：日光机场。某日开车中，广播里听到这首歌，心一下子被俘虏了。歌词很美，唯独那句“让我窝在你在胸膛埋葬我的脸”，美感中戴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因为“埋葬”二字。我老想给它改成”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