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子的東北角小旅行
旅行有時候很簡單,只是與熟悉的地方拉開一點距離,去一個沒去過的地方就足以轉換心情。
去非洲之前我有些鬱悶,想要找個地方紓壓。我本打算去小琉球同海龜游泳,最後被距離與放暑假的大學生給退卻。當一個人心情已經不爽朗時,若還被青春爆表的大學生圍繞,無疑是雪上加霜。所幸,不管開心還是難過,我們都不孤單。
我找到了一個剛從印度回來的朋友一起進行了一趟有山有海的東北角之旅。身為一個連搭貓空纜車都可以比外國遊客更興奮的人,儘管已經去過九份五次,第六次重訪我還是能夠開心得像第一次拜訪的人。從印度回來的朋友也差不多,歷經了三年的印度生活,她以異常珍惜的眼光看待台灣的一切,包含從嘉義到台北四個小時的電車。
我們兩個為情所苦的女人,在一個平日的傍晚從容抵達九份。走在攀爬於山壁的階梯上,我跟朋友述說了過往的九份經驗,包含前男友被九份夜晚的蟑螂大軍嚇得跳腳的故事與重慶朋友誤認九份的墳頭為豪華別墅之事。
我喜歡這樣僅是看著青山與大海說著無關緊要的過往,或偶在巷弄中邂逅一個老地方的新面貌的旅行。我們選了一間位在九份山腰與鬧區保持距離的青旅(第一站背包客青旅)。因此,我們得以翻轉過往九份喧鬧的印象,享受那裡少有的靜謐。
天黑前,我們爬上已被霧氣壟罩的基隆山。從山上往下看,九份的墓園與民宅相混相容,難分住在地上與地下之別。我曾以為基隆山是看海的好地方,爬到了山頂才發現,山上野草太高視線難以及海。
回程,山腰的涼亭裡一隻蟬固執地在石柱上鳴叫。六點過後的神秘時刻,九份山頭同時亮了起來,讓我們誤以為九份居民浪漫地約好了一起點燈。可不久即發現那不過是路燈同時自動點亮。浪不浪漫只是一個念之間。
爬過基隆山後,我想跟前男友說他沒有爬到基隆山也不用惋惜,九份還是茶壺山景色最好。晚餐過後,我們在輕便路上具有現代感的觀景台,以基隆港的燈火、台啤作為聊天的配菜。
朋友跟我都同意要遇到一個聊得來進而產生好感,最後能生活在一起相互支持的人是件天大難事。年輕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世界那麼大,人那麼多有什麼好難。增長一點年歲之後,才發現真是他媽的難。旅行了這麼久,我也不過碰到三兩有感之人,在這二三人之中有機會的只有一個,但就連那麼一個因為我選擇了工作也沒了結局(雖然,我不去非洲也是沒結局)。朋友在印度幾年,也差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好感之人,還沒開始就寫著不可能。我們在九份的山頭聽風、喝酒與看海,是有理由的。
感情固然不易,但時間讓人了解經營自己更不易。少了一個伴侶固然偶有哀傷,但成就自我卻比什麼都重要,也是唯一自己可掌握之事。
第六次拜訪九份,我才知道整個九份包含基隆山都是私有土地,九份的居民都在租地過日。就連平溪線也是私人捐贈給國家。
離開九份,我們搭乘台灣好行黃金福隆線先後在黃金瀑布跟陰陽海停留。今年的雨季特別長,黃金瀑布的水如白絲而下,周邊的山頭與公路增添了它的景深層次。從黃金瀑布到陰陽海是一段滿是日式風情的蜿蜒公路,像碉堡一樣高踞山頭的廢棄礦場、臨海的紅綠燈、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貨車與深淺分明的海水像從日本搬過來一樣,讓人想到那本該拜訪九份的大和皇太子。
往龍洞的海岸公路有一種抽離感,讓人誤以為身在他鄉。而龍洞就像個遠離人世的魚村,散發著寧靜的美好。我們以為坐過站而下錯車。當我們發現往回走比想像中的更遙遠時,我順手就攔了台便車,成就了友人首趟的便車之旅。然而,三分鐘車程後,才剛下車我們就被告知其實一開始沒有下錯車。我只好再攔下另一台便車。
從和美國小到龍洞的那段路是整趟旅程最具冒險氛圍之地,跨越一片不規則的大卵石區,再穿過一條僅容單人過身的荊棘小徑後,會去到一個似巨型冷凍豆腐構成的世界。在它的盡頭,就是天然泳池般的龍洞浮潛點。
我們的泳技一如我們不甚穩定的感情狀態。這是朋友第一次獨自浮潛沒有教練跟隨,我雖不是第一次,但當我準備下海時,我的心跳依舊如鼓聲鳴動。
浮潛後,我們繼續搭公車前往福隆。轉火車去外澳之前我們想去福隆沙灘看夕陽,但福隆沙灘需要門票又小,傷透了我們的心,讓我們寧可到一旁的濱海公園走走。天黑之前,搭上區間車我們出發往外澳。
外澳是個讓人驚喜的地方,這個沒有站務員與超商的小站,靠著寬闊綿密的黑沙灘、不停歇的白浪與龜山島,建構出一個獨一無二的世界。旅人在那裡的目的很單純,衝浪與看海。
平日傍晚的外澳旅客稀疏,要找到ㄧ個可以吃飯的地方不容易,我們沿著海岸線來回走了一圈後仍得搭火車去頭城吃晚餐。朋友說外澳可能是最不台灣的一個地方了,她想不出台灣哪裡還有無飯可吃的小鎮。對我來說,外澳最不台灣的地方是它那股慵懶的氣息。第二天我們坐在濱海步道的樹下,聊天吃喝了一整日。
這趟小旅行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書寫的地方。但這般日常的旅行卻撫慰了我們的心。當我們不再聚焦在自己的痛楚或傷心時,會發現這世界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感情固然是人生一大要事,但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