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意志的燎原

他们以为21世纪终于掀开平庸的没有时代记忆点的幕布，出现一个共同的时代主题，青年人乘上驶向同一个光明目的地的热火朝天的船。“不妨来看看民族主义、分裂主义被煽动到狂热得不能自己后，发生过什么。”有血有肉的年轻人吗？只是不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被红布遮眼的行尸罢了。他们将自由擅自过时，没有反抗的动作，夸赞驯服为美德，用流行把一种叫同化的瘟疫命名，无限放大快乐的价值。

他们不读历史，于是乎沉浸在一种自己身处于某一个新时代的幻觉中狂舞、庆祝，殊不知人类如何踏过尸野走来。在娱乐至死的喧嚣中，在爆炸的真假难辨的信息中寻解，给一切不自然的发生安上借口。

某种暴戾与浮躁成为比暴力更加沉重的时代情绪，用反对暴力为由，为某种名为熟视无睹的暴行叫好。这群庸众不是在做五四，五四是从个体思考出发的呼喊，他们是浸泡在温水里被拉着发条行走的青年人，却用大潮流为匕首以为自己在做正义的事，殊不知自己是弑父的。

通常我们认为，理直气壮不管不顾地站在僵化的对立面，勇气与真实，敢于离开人群，反对一切显而易见的，怀疑绝对正确的，无条件为权利与尊严斗争的，愤怒与表达愤怒的，这些都是青年的特权。他们也应该知道权利与义务是与生俱来的，义务是明白自己知道应该去做什么而非别人命令自己做什么，权利是顺应天性而非挑战某些自然的。他们的『尊重生命』不带有立场、人群、标签的前提，他们还懂得怜悯，拒绝毁灭与伤害自己。还尚未被『身份』所禁锢，是最鲜活的、勃勃的、有生命力的发声者与创造者，而不是复制者、歧视者、施暴者。他们是发出不同声音的个体而非人群。

但今天我们看到，他们在为流血叫好。

我们看到了，蔑视人性的光辉，藐视个体的声音，用锁链抵制审美的，把十八世纪人文的往集中营里拉。『现在我们看看我们的青年他们在讲什么』，很遗憾，他们不讲。他们转发、点赞、辱骂。他们是快乐的，但他们不承担，不为后人留下什么。他们把无知奉为英雄。

民主要求我们以平等与少数服从多数为原则，要求人民拥有超越立法者和政府的最高主权。但民主没告诉我们当多数失去对历史潮流的判断能力时，我们应该服从当前的大多数，还是听听踩着刀剑流着血走来的、被归为某种过去和背景的、逝去的大多数说过什么。人类这个整体并不新，我们是循着前人的路走来，我们还要开辟新的路，但绝对不能埋掉来路，这只会导向我们重蹈覆辙。

可是感官赢了。有谁在关心真实的与永恒的吗？他们用耳朵，听愉悦的。用眼睛，看冲突的。用嘴巴在欢呼助阵。唯独不相信该被奉之为神明的、人之所以为人的情感与理智，践踏思考力，拥护利己（但他们并不知何为真正的利己）。人都有嘴，愿不愿意说自己的，愿不愿意相信自己判断的，知不知道谁在替代自己的信仰，读不读历史。还是选择否认自身的存在，投入沸腾的被动的情绪盛宴中，享受冲突中的参与感，害怕有所不同。

或许人类需要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来解释一切无能预知的危险，来换取免于饥饿的舒适与安全，然后理直气壮地快乐着。或许人类并没有毁灭其他的能力，人类只是在把自己分类，然后消灭异类，毁灭自己。

但如此一来，在这些不断被定义与消除中，我们要称谁为英雄？

“即使人人都受制于自身环境，自由意志仍催促着一些人脱颖而出，成为异端和反叛者。”

歌颂那些从尊重与人性出发的异端，歌颂那些安静又高声的反叛者。不必等待他人的炬火。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

“在最可怕的不平等中，获得一种绝对而不朽的尊严。”

太阳出现之前，让我们先保持作为人类的尊严。但我们要时刻清楚，普照的光，才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