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尔兄妹：纳粹黑暗帝国中的白玫瑰

墙内404 墙外有方天

德国慕尼黑大学，有着悠久的历史，这可是德国的国宝啊，这所大学诞生了世界各界要人和38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在慕尼黑大学的校友录上排在最前面的两位，却出人意料，不是那些声名显赫的名家大腕，而是被纳粹杀害的白玫瑰组织的成员。哥哥汉斯·萧尔和妹妹苏菲·萧尔。

在2003年德国电视二台的“十大重要德国人”的票选里面，他们在年轻选民投票中名列第一，超越了德国历史上所有的音乐家、哲学家、科学家和神学家。妹妹苏菲还被最大的德国女性杂志评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女性，而被害的时候，苏菲仅仅是个大二的学生，这是对不少中国人来说很陌生的女学生。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战败的德国受到了严厉的经济和军事制裁。人们渴望出现一位政治强人，来提振民众的国家自豪感和民族自尊心。这个时候，阿道夫·希特勒出现了。1934年希特勒废除总统制，成为德国元首，党政军一把手，成为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独裁者。德国在纳粹党的领导下出现了短暂的经济奇迹——全民就业，恐怕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媲美。从1936年到1939年，战争之前，每年的GDP增长都在11%以上，日子好过了，国家富强了，人民对纳粹党感恩戴德。

纳粹主导了柏林奥运会，向全世界宣称大国崛起。同时，管控言论、钳制思想。纳粹党开始下手屠杀犹太人、吉普赛人、异端信徒和同性恋人，还制定了代号叫T4的安乐死计划。专门杀那些自己民族的残疾人和精神有缺陷的人。很多人对纳粹的统治开始产生了怀疑。但是绝大多数人因为恐惧而沉默。还是有一些人挺身而出的，决定以一己之力对抗纳粹暴政。白玫瑰地下反抗组织就是这厚厚的黑暗中一丝光亮。

萧尔兄妹，汉斯·萧尔和他的妹妹苏菲·萧尔，这两位慕尼黑大学的学生和其他白玫瑰成员一起不断地印制和散发传单，警告大家，独裁者终将会把国家带入万恶的深渊之中。他们敦促德国人做一些事情，唤醒道德良知。为了言论自由，为了信仰自由，为了保护个人免于受到罪恶的独裁国家这些独裁行为所迫害而奋斗。这些原则，他们认为将会成为新欧洲的基础。

1943年2月18日这一天，萧尔兄妹决定在白天到慕尼黑大学校园发放白玫瑰的第六份传单。他们把传单抛洒在慕尼黑大学的中庭广场。学生们捡起这些传单阅读着，传单上面写着白玫瑰的思考：

当面纱从我们的面前滑落/那些可怕程度远远超过过去任何人犯下的罪行被揭露的时候/我们和我们的后代/会感受多大的羞耻。

因为他们是白天发传单，很快就被发现了。“halt halt”,校方管理员在喊他们，让他们站住，结果把他们俩抓住，交给了盖世太保。

盖世太保审讯苏菲，对苏菲说，“你知道你散发传单，触犯了什么法律吗？”苏菲回答，“你说的是1933年前的法律吗？那个时候，法律明令捍卫言论自由，然而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却在用监狱和死亡消灭捍卫言论自由的人。”“你们反对党的种族优越政策。” “不对。”苏菲回答。“谁都无权决定他人的命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个权力只有上帝才有，没有人知道，一个精神病患者内心有怎样的灵魂，没有人知道苦难的环境会锻造出怎么样的内心世界，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你说的这些灵魂啊，权力啊，太理想主义了。和现实生活有什么关系啊。”“当然，这一切都事关正义、道德和上帝。”盖世太保“啪”一拍桌子，“别再说上帝了，上帝是不存在的。”

正义和邪恶的争斗是上帝根基上的自由和希特勒吹嘘的自由之争，是有神论和无神论之争。所谓的审判开始了，纳粹不公开审理，法庭上坐的都是军人，哥哥汉斯在法庭上平静地说，“我从东线战场回来，在那里，德国军人开枪屠杀老弱妇孺，希特勒必将为无止境的屠杀遭千夫所指。”“胡说，闭嘴，你以为德国人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既然不相信，你们为什么要害怕，要把我们抓起来。”“卑鄙的卖国贼，审讯结束，判处死刑。”哥哥汉斯说，“今天你们吊死我们，明天必将轮到你们。”苏菲支持她哥哥，对在场所有人说，“毕竟，有人要做先驱，我们说的、传单上写的，正是很多人内心的话，他们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纳粹把兄妹送上了监狱的断头台。

苏菲的父母即将失去年轻的儿女，那是多么巨大的伤痛。苏菲穿着蓝裙子，带着微笑，在监狱里见了妈妈最后一面，妈妈带给她一颗糖，苏菲说，“好啊，我还没吃午饭呢。”伸手就把糖拿过来了，这还跟小时候一样。妈妈看着女儿，她看起来好像瘦多了，但她的脸庞明亮清楚，微笑清新自然，那笑容散发出某种光芒，妈妈看出来，那是胜利者的微笑，“苏菲呀，苏菲呀。”妈妈喃喃自语，好像在对自己说话，“想到你永远都不会再走进家门~~”妈妈哽咽了，说不下去了。苏菲温柔地笑着说，“哎呀，妈妈，只是短暂的几年。”苏菲坚强地看着她的父母说，“我们自己负起一些责任，我们所做的，将要引起波涛。妈妈，我们在天堂会见面。”

最后告别的时间到了，妈妈再次对她说，“苏菲，”她温柔地说，“要记得耶稣。”“我会的。”苏菲说，“你也是。”她们彼此微笑着告别。在断头台前，苏菲最后说了这样的话，“如果没有人愿意为了正直的动机去牺牲自己，我们怎么敢期望正义主导人间。你看啊，今天天气真好，我要走了。如果千万人记得我们的牺牲，而觉醒，并有作为，我，死不足惜。”这一年，哥哥25岁，妹妹22岁。

两年后，1945年，纳粹战败，纳粹魔头希特勒自杀，“谎言变真理”的戈培尔在杀死自己的六个亲生孩子之后自杀。战后，纽伦堡战犯审判法庭宣判12名纳粹战犯绞刑，哥哥当年的话说，“今天你们吊死我们，明天必将轮到你们。”丝毫不差。兄妹俩也都害怕过，妹妹曾经在发传单的那些日子里恐惧得无法入睡，她说，“哥哥，我怕。”“是的，苏菲，哥哥也害怕。”苏菲兄妹曾经也曾盲从过，他们都加入过希特勒的青年团，宣誓效忠元首，效忠党国，直到有一天，他们听到了明斯特的格兰主教的讲道，主教说，“造物主起先就将‘杀人有罪’镌刻在人类的良心里，现在的人不只是背叛了，而且实际上是纵容了这种罪行，上帝是通过我们的良心在对我们说话，让我们都听听良心的声音。”兄妹俩被唤醒了心中的神性和善念。

因为忠于信仰，最终退出纳粹青年团，走出了盲从，因为实践信仰，他们有了追求真理的勇气和自由的心灵。正相反，纳粹走向邪恶，失去了对神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就不再有对道德和真理的尊重，自己的偏执和意愿能超越别人的生命，所以犹太人在他们眼中变成猪，残障者在他们眼中没有了生命的权力，也正因为失去了信仰，这么一个庞大的可以跟整个自由世界开战的政权，却对人们的觉醒和真相的传播，恐惧异常。

就在宣判之后几个小时，纳粹就把兄妹俩给杀害了，盟军当年用飞机播撒白玫瑰传单。在最黑暗的时候，用信仰引导自己的判断和充满勇气面对强权的苏菲兄妹，使得二战后的德国精神重生。他们受到德国人的广泛尊敬，德国许许多多的学校、街道和广场都用他们的名字来命名，苏菲曾经抛洒过传单的慕尼黑大学的中心广场，现在改名为萧尔兄妹广场。今天，萧尔兄妹广场上七零八落的一些废旧的宣传单镶嵌在小石块铺成的地板上，记录着那段用年轻的生命去抗拒独裁、拒绝沉默、传播真相的日子，让我们虔诚地低下头，在地板上阅读当年兄妹俩用生命写成的传单吧。

镶嵌兄妹传单的慕尼黑大学萧尔兄妹广场

有一段来自第三份传单的部分：我们现在的国家是邪恶的独裁统治/哦，我们已经知道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我问你，如果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你不要动手，你为什么允许这些掌权的人一步一步地，公开地、秘密地抢劫你一个又一个的权力，直到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留下/消灭独裁统治，是你的道德责任，不要把你的怯懦隐藏在权宜之计的背后。

苏菲在日记里最爱引用这样的一句名言：人，要有坚硬的精神和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