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十童話閣-1｜大飯桶和蛀米蟲

       「浩元，快過來淘米！」媽媽在狹窄的廚房裏忙得團團轉，浩元依依不捨地再看一陣子超人電視節目，才拖著緩慢的步伐走入廚房。

       「爸爸、媽媽、婆婆、我和妹妹... ...」浩元喃喃自語，用量杯盛了三杯米倒入飯煲中。

       媽媽眼利，說：「還欠半杯米呢。」

       浩元搔搔頭，一臉茫然。

       媽媽耐著性子﹕「不是教過你怎樣計算的嗎？怎麼轉頭又忘記了？爸爸通常吃兩碗飯、媽媽、婆婆和妹妹都吃一碗飯，你這個大飯桶也吃兩碗飯，總共吃多少碗飯呀？」

       「七碗飯。每杯米可煮出兩碗飯來，所以要淘三杯半的米。」浩元開始淘米，他心裏惦記超人和怪獸的決鬥情節，忍不住偷看電視，不慎把量杯撞跌地上。

       浩元心中砰砰跳，吐吐舌頭，趁媽媽沒發覺，急忙拾起量杯、用水沖洗一下，再把濕漉漉的量杯丟回米桶中。

       浩元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飯桶，每餐飯例必把兩碗大白飯吃得碗底朝天，粒米不餘。偶爾媽媽會弄點麵條肉粥，只是餐後不消一小時，浩元的肚子卻又咕嚕咕嚕地叫餓了：「沒飯掉落肚子裏，空洞洞的不夠實在啊。」他常摸著肚子自稱大飯桶，自己的飯量跟爸爸一樣，他覺得很了不起。

       不過浩元發覺近日飯桌上有些變化，比方說談笑聲少了，爸爸以前很喜歡談論有關工作上的趣事，現在卻常常沉默地扒飯，有時甚至因為加班趕不及回家吃飯。另外，菜式變得簡單起來，以前媽媽會加入瘦肉、蝦米、粉絲等一起蒸水蛋，現在卻只有簡單的豉油蒸水蛋。

       更奇怪的是今天晚飯時他發覺婆婆盛的飯淺得可憐，他原以為婆婆待一會兒會添飯，但婆婆只是微笑地看著吃得狼吞虎咽的他和妹妹，自己則吃得很少。

       浩元心想，難道婆婆也要學電視的廣告想減肥瘦身嗎？她不算胖啊！這問題在他的小腦袋轉呀轉，令他久久不能入睡。

       「明天一早約了光仔，難得他肯借機械超人給我玩，他說過只此一次、機會難逢，我要趕快入睡才行。」浩元緊閉眼睛，幻想第一代超人飛過、第二代超人飛過... ...

       突然，廳中傳來細微的響聲，浩元側耳傾聽，良久沒有動靜，他仍按捺不住好奇心出去查看究竟。

       爸媽的房間透出少許光線，浩元放輕腳步、屏息靜氣走近，剛剛聽見爸爸的歎息。

       「唉，公司要求員工自願減薪兩成，不願意也不行啦，除非打算不幹了，否則那敢反對？」

       媽媽憂心忡忡地說：「外面經濟環境差，找工作很困難，你就忍耐一下吧。」

       「只怕員工肯減薪且超時工作，生意不佳，公司到年底還是要倒閉。」

       媽媽安慰爸爸，說：「見步行步吧，別說了，睡覺吧。」

       爸爸還是不放心，叮囑媽媽﹕「家裏的支出可省則省，如果不必買的，也就省下來吧。」

       浩元的心砰砰跳，原來家裏快沒錢了，他不由得退後一步，發覺婆婆不知何時起已站在他身後。

       婆婆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別出聲，兩人默然回房。

                              *                             *                             *

       翌日吃早餐時媽媽投訴：「米桶裏不知恁的長滿了蛀米蟲（穀牛），吃了好些米。」

       婆婆經驗豐富，說：「記緊密封米桶，不要讓水份進入，蛀米蟲只需一點點水便能生存、大量繁殖。」

       浩元想起沒把量杯抹乾便扔回米桶中，他吃驚地想：難道自己將米桶變成了蛀米蟲的溫床？他趕快跑入廚房一看，只見米桶裏有七、八隻黑色、有環狀鋸齒的蛀米蟲在米堆中蠕動，另外有不少嚙碎的米屑。

       萬能婆婆將一塊濕布放在米桶頂，只見一隻隻的蛀米蟲被水份吸引往上爬。隔了一小時後，浩元好奇地查看，不由得呀聲大叫，原來有幾十隻蛀米蟲黏在濕布上面，很可怕！

       婆婆將濕布移去水槽中，皺眉頭說：「想不到繁殖的速度這麼驚人！蛀米蟲的生命力很強，單單用水沖不一定能消滅它們，部分蛀米蟲還會沿著水喉爬回水槽。」她用硬物將蛀米蟲壓扁。

       浩元瞠目結舌，他起初不敢觸碰蛀米蟲，後來靈機一動，發明一種新的滅蟲方法，他用膠紙黏著蛀米蟲，蛀米蟲六肢動彈不得，就被逮住了。浩元遵照這個方法滅蟲，但蛀米蟲東躲西藏，很難完全殲滅。

       浩元既慚愧又難過，把婆婆拉到一旁說：「家裏有困難，我也想盡點力，爸爸媽媽這樣辛苦，有甚麼事情我都願意做。」

       婆婆撫摸浩元的頭，半響才說：「今天下午有團體派平安米，我打算去排隊取米。」

       浩元面上一紅，他想起那些老人家都簇擁著派米的人，好像飢民一樣，不禁有點難為情；何況今天還約了光仔，難得他肯借機械超人給他玩。

       婆婆見浩元猶豫不決，有點著急，說：「多一個人去可多領一袋米呀，何況要排半天隊，你替我霸佔位子我才放心去廁所呀。」

       就這樣，浩元打電話給光仔推說有事不能去他家玩，叮囑他下次記緊要讓他玩機械超人。

       浩元與婆婆走到附近的籃球場，那兒早已有一條長長的人龍，婆婆催促他，說﹕「你跑得快，先去霸佔有利位置呀！」浩元拼命跑前，把紙皮鋪放在人龍末端。

       浩元覺得這是暑假中最熱的一天，在酷熱的陽光下，他擠在婆婆的身旁，被蚊子叮了十多口、又被人在混亂中跺了數腳，感覺快要融掉了！婆婆曾嘗試用扇子替他招涼，但他擔心婆婆會累壞，推說不用。

       結果他和婆婆抱著兩包戰利品、筋疲力盡地回家。

       看著那兩包米，浩元心裏甜絲絲，自己彷彿變成了一個大人似的懂事。

                              *                             *                             *

       每隔數天，浩元也負責清除蛀米幼蟲和新近嚙碎的米屑，並且告訴媽媽他以後只吃一碗飯便夠了。

       媽媽狐疑地看著他，關切地問：「是不是生病了？」

       浩元展示手臂的「老鼠仔」，自誇說﹕「我不知多健壯！像不像機械超人？」

       吃飯時，三歲的妹妹咬著湯匙，玩弄著食指間捏成粉狀的飯粒。

       浩元老氣橫秋地教訓妹妹﹕「婆婆說，粒粒皆辛苦呀。」

       婆婆將浩元幫助取米和滅蟲的事告訴爸爸和媽媽，爸爸聽了很高興，說﹕「現在有不少兒童被寵壞，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浩元肯主動幫助做家務，盡了作為家中一份子的責任，真是好孩子。」

       浩元咧嘴而笑。

       媽媽笑著附和﹕「誰說我們的兒子是大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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