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癌日記 (2021 年 9 月 27 日)
以下這一篇長文，是昨天（2021 年9月26日）我在教會分享這兩年抗癌的故事的講詞：
(抱歉中間用了很多廣東話/白話的字詞，不是全天都是正規的中文，對於不是用廣東話的讀者可能會有點看得吃力。)
首先，好多謝各位弟兄姊妹，爸爸媽媽兩邊的親戚屋企人，同遠渡而來的朋友今日嚟到上水平安褔音堂去聽我嘅見證。感恩我今日仍然有生命氣息，見到好多好熟悉的面孔，亦都有一啲我嘅未相識，但係靠住上帝嘅恩典我哋今日喺埋一齊，係呢個上帝的屋企聽一聽我呢兩年如何面對癌症嘅故事。我好希望呢個古仔，可以喺呢個城市咁艱難嘅時候，同大家打打氣，話俾大家聽，無論點樣樣都好，千祈千祈唔好放棄。
等我簡單介紹吓自己先，我叫廖卓賢，英文名叫亞Kent，係我中六嘅時候開始返上平聚會，中學畢業之後就接受洗禮正式加入教會。過去成長有一段好長嘅時間，我所認識嘅信仰都只係停留喺知識的層面，雖然感恩、恩典、盼望信心，等等嘅字眼成日都喺我身邊出現，但佢哋始終無進入我個心入面。信仰好似知識嘅追求，返教會、祈禱、聖餐大部份嘅時間都係行禮如儀，冇乜感受可言，慶幸過去成長嘅日子一切平順，就算出現問題都係庸人自擾，自己性格所造成。
然而在兩年前，2019年嘅三月11號，係我返新工嘅第一日，我收到報告證實咗我患上鼻咽癌，根據醫生的判斷係屬於第三期。其實之前真係冇乜先兆，係除咗痰有血，同瞓覺鼻鼾比較大聲之外，基本上係冇辦法提前知道。果一晚我同女朋友返咗屋企食飯，話俾屋企人聽呢個消息，大家都好傷心好難接受。食飯之前我同女朋友行咗返屋企，我嗰時個腦其實一片空白，完全諗唔到點樣面對，好在屋企人同女朋友比我冷靜，話俾我聽無論點樣約我地都係一齊面對，我個心先定返落嚟。
之後就係做一啲治療前的預備功夫，包括剝晒啲智慧齒，因為接受化療同電療護理口水分泌比較少，長遠牙齒比較容易受到細菌嘅感染，患上蛀牙亦都比常人難於處理。有剝牙過程其實都好感恩，身為醫生太用力嘅緣故，將工具折斷遺留咗喺牙肉入面。當時我已經痛到冇感覺，全憑醫生細心檢查用具，先至及時將嗰部份嘅金屬殘肢攞返出嚟。
然後再開始做第一次嘅化療同電療，33次嘅電療㗎七次嘅化療，喉嚨一個禮拜比一個禮拜痛，由原本可以食嘢，到只能夠食流質食物，到最後能夠飲營養奶去維持足夠嘅營養同體重。因為醫生吩咐，治療成功與否嘅關鍵，就係落唔能夠維持體重，所以女朋友同家人都用盡佢哋嘅方法，去鼓勵我堅持飲食，就算喉嚨再痛都好，要靠止痛藥勉強減輕痛楚，因為佢哋嘅愛，我都忍耐落去。我仲記得有幾次，我望住啲營養奶，知道飲落去會好辛苦 ，我就攞起女朋友鼓勵我治病特登tailor-made嘅電話殼，上面寫住 you are stronger than you think，然後鼓起勇氣將支奶飲落去。
呢一句說話到依家都帶比我好奇妙嘅力量，我能夠比自己想像嘅堅強，因為係背後有上帝無限嘅恩典，直到如今佢都冇令到我懷疑佢，加上我女朋友同家人無限嘅愛，包容同體諒，先至可以將一啲超越我個人範圍以外，出人意外嘅平安同力量支持住我。
雖然治療後的康復進度非常之理想，好快就可以去打羽毛球，出街同有正常的社交生活，但係癌症好似始終都未能斷尾。係同年嘅七月我接受第二次的電療，10月再接受一次手術，清除鼻咽同左邊頸部淋巴腫瘤嘅癌組織。我本來以為捱左咁多次治療，應該終於可以好返，但上帝好似好睇得起我呀，繼續要我喺呢個抗癌路上面奮鬥落去。我仲記得佢朋友嘅一個婚宴上面，我發現自己右邊頸又出現咗一個硬塊，當時我心裏面充滿無比的恐懼，擔心癌症再次復發。我拉咗女朋友出去酒樓外面，同佢講如果返發我就唔想醫，因為好害怕嗰啲治療嘅副作用，包括持續唔停嘅耳嗚，作悶作嘔，頭痛。女朋友安慰我，同我講有啲咩野我哋都可以一齊面對，喺之後嘅半年我反覆檢查左幾次，醫生都以為係良性嘅腫瘤，但去到2020年嘅六月抽血睇癌指數，發覺佢又再升高，我就隱約覺得癌症可能再次返黎。
我仲記得收到報告嗰日，我完全諗唔到任何野，腦裏面充滿恐懼同擔憂。我唔敢返屋企，只係瘋狂咁打俾我女朋友同阿妹，叫佢地黎陪我。最後我搭的士的返咗去粉嶺的一個公園，妹妹嚟咗陪我。我坐喺公園嗰度不停喊不停喊，妹妹揸住我隻手，話俾我聽萬大事都有佢係度，上帝係會聽我禱告。我沉溺左一段時間，最後鼓起勇氣再次接受治療，係七月接受第二次手術。
手術之後嘅最大後遺症，就係兩邊頸都好崩緊。我由好唔適應，都慢慢習慣，到最後如果唔理會佢的話就好似唔存在。其實去到而家，我身體都會有一啲喺以前我會覺得極度難受嘅毛病，包括廿四小時聽到自己心跳啦，廿四小時長期嘅頸部崩緊，間竭性嘅聽力衰退啦，口水分泌少所以吞咽比較困難啦，右邊鼻孔長期鼻塞啦，會突然流大量的鼻血，同右眼嘅視力因為腫瘤嘅擴大，雖然短暫恢復正常視力，但係而家睇嘢都係好模糊啦。呢啲嘢係我未病之前，甚至乎係第一次復發嘅時候，我都係相當恐懼的，但隨着時間過去，嗰份出人意料嘅平安同勇氣，令我慢慢慢慢接受佢哋。我好明白以廖卓賢咁固執嘅性格，係冇可能憑自己嘅力量去克服佢地，而且唔去埋怨唔去怪責上帝。呢份的平安同勇氣，完完全全係上帝嘅恩典。
手術之後過咗幾個月風平浪靜的日子，可惜喺10月嘅時候突然發覺右視力開始有啲差，之後嘅抽血檢查發覺癌指數又再度升高，做電子掃描之後發現癌症復發。因為腫瘤的位置靠近腦部，醫生唔建議再做手術，所以係採取一個叫舒緩性嘅化療治療方案。11月開始再做第二次嘅化療，慶幸藥物嘅治療效果相當理想，視力恢復左，係打針嘅呢四個幾五個月裏面，我可以如常咁生活。
但係風平浪靜嘅日子又好快完結啦，喺今年復活節嘅時間我持續發燒，原本安排咗喺化療停咗之後會轉一隻口服嘅化療藥，但係因為發燒的緣故，腫瘤科醫生唔建議我立即開始治療。因為高燒始終未退，我入咗醫院住咗兩個幾禮拜。因為之前化療藥效慢慢消退，腫瘤開始大返，我嘅右眼視力慢慢變差，喺短短一個禮拜裏面，我由視力正常到完全乜嘢都睇唔到。我仲記得嗰日係醫院呀，我喺病房外面等專科醫生等咗足足接近兩個小時，我不停喺WhatsApp group裏面同女朋友和弟兄姊妹投訴，都見到醫生佢同我講隻眼冇得救㗎啦，我睇完佢之後成個人崩潰咗，因為女朋友同妹妹都返緊工，所以我只好打俾我以前的傳道人詩韻姐，我同佢講呢個世界係冇上帝，就算有佢都喺度玩緊我，醫生話冇得救ga la，係完完全全嘅絕望。我嘅悲傷佢感受到，當我團契嘅弟兄姊妹知道呢個消息嘅時候，佢哋都不停為我祈禱，希望上主會憐憫我，比到一條出路我去行落去。同一晚好夜，約莫10點幾，女朋友收工之後約埋阿妹一齊去病房探我。佢哋雖然好努力咁安慰我，但係我除咗適合揸住佢哋隻手喊之外，我唔能夠講任何嘅說話同比任何嘅反應。
之後嗰幾日我喺病床上面，除咗食飯同埋瞓覺之外，不停咁樣諗我應該點樣繼續生活落去。雖然係痛苦裡面，但我知道我自己始終都唔想死，我想繼續生活落去，我想睇到我阿妹結婚，我想同我女朋友grow old together 一起變老。依家諗返轉頭，我相信係聖靈嘅工作， 讓我可以從極度混亂嘅情緒裡面冷靜落嚟，得出一個好似好簡單但係其實好重要的結論：既然我選擇咗無論點都要生存落去，咁如果繼續生命但係沉溺喺埋怨同悲傷裏面，咁樣嘅生命唔單止浪費，而且更加係一種折磨。
如果要生存落去，就一定要快樂，就一定要相信上帝係預備最好的比我。因為呢個信念，我慢慢平靜落嚟，亦都珍惜呢段住院嘅時間，打電話俾弟兄姊妹同屋企人，關心佢哋，同話比佢哋聽我真係好愛好愛佢哋，因為我很重視與珍惜和每一個人建立的關係，它們都是我生命裏最大的資產。
好在上帝始終留返一個出口俾我。大概幾日之後有一個更加專門嘅視神經專科醫生再去檢查我嘅眼睛，然後話俾我聽我的視神經唔係完全咁樣萎縮死亡，係仲有可能會回復部分視力㗎。兩個禮拜後，醫生始終都搵唔到任何原因點解唔持續發燒，做咗好多檢查都搵唔到任何細菌感染嘅症狀，所以就放咗我出院。休息幾日之後就開始食返口服化療藥繼續治療，感恩嘅係雖然呢一隻係二線嘅口服藥，效果理應係冇打針注射嘅咁有效，但係佢都能夠幫助回復部分嘅視力同聽覺，讓我慢慢慢慢咁樣重拾正常嘅生活。
大約三個星期前開始，我接受咗另一場的挑戰，因為要轉換另一種的化療藥物，所以由手腳爆裂破損的問題，改變成為雙腳麻痹，乏力支撐不到身體，加上鼻塞的情況。睡眠質素在今次的療程有明顯的變差，加上可能就快會甩晒的頭髮，這一場又是不容易打的硬仗。
講咗咁耐，其實我係好想借呢個機會，起大家面前去回應一個好貼地好實在的問題，就係「點解好像我這樣，每對如此巨大的苦難的人為什麼還是不願意放棄」。當身體的痛楚是這樣大這樣難受，心理的包袱是這樣沉重，為身邊最親的人帶黎咁大的照顧壓力，為什麼還要走落去？放棄不是更好嗎？不是更加合理嗎？我為什麼肯定堅持下去一定會有盼望？為什麼明天一定會比今天快樂？
原諒我不能帶比大家一個完美無瑕的答案，苦難有何意義？保持希望有甚麼的原因，這麼問題我真係唔能夠回答，或者呢一切只係上帝希望我們的人生能夠學到的一些事情，然而學習到的是什麼呢？
“我並不是因缺乏說這話；我無論在甚麼景況都可以知足，這是我已經學會了。 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秘訣。 我靠着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
腓立比書 4:11-13
我無論在甚麼情況都可以知足。
因為如果我們每一刻都感受到生命的喜悅，生活的平安，感受到一切都係有根有據，係一個神秘，人不可知，超乎我們想像的偉大計劃裡面的其中一個部份，或者死亡嘅威脅就不會這樣大，我們也可以真正安然無懼活在這一刻，享受這一秒。
我深信上帝的愛與關懷是無處不在的，無論在教會，在最光明的地方，或是最黑暗的角落，祂都是與我們同在，（P.S. 因為PowerPoint 趕不切預備，所以最後這一段我並沒有「照稿讀」)，所以我想和大家分享一首流行曲中的一段歌詞，總結我這個未完故事怎樣回應「為什麼在苦難中還要堅持盼望，還要拒絕放棄」這個問題：
誰要盤算會轉幾個彎 wo~
（期待明天可驚嘆）
全意陶醉於景色變幻
唯求留下証明
人呼吸時光有限
沒有給你揀
沒有給我揀
但無悔是有
這天
一刻的冀盼
願一切榮耀頌讚歸與我們天上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