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 魂 城 市 (二)
二 史得方
趕搭最後一班地下鐵來〞靈魂城〞,是為了和傑森見面,一個來自台灣的留學生,他是我在一個朋友的生日會上認識的,人很聰明,長的也好看,身高一米八十,不僅在東方人裡算是高個子,在這個德國南部的大城裡,也高過當地矮壯型的巴伐利亞人。前面來了一個朋友史得方,他對東方人沒有偏好,卻是個道地的拉丁美洲迷,只要是巧克力色皮膚的男孩子,講西班牙語的,統統難逃他的辣手。我和他能有得聊,主要是因為品味不同的緣故,要不然我們早就成為勁敵。其實他的際遇的確要讓人羨慕:先前他還是一艘豪華大遊輪上的領班,遍遊過全世界五大洲,什麼地方都讓他玩過了,尤其是各國的男孩子都被他嘗過了,是他最津津樂道的韻事之一。他的橫披金髮及藍眼睛是多少男孩垂涎的本錢,加上他常上健身房,身材早就練的腹肌八大塊,今天他又穿的性感極了,還給我看他上星期才去穿的奶環!我常取笑他怎麼還沒有春宮片的導演來找上他,他就沾沾自喜地說,在西班牙的巴塞隆納及西哲斯,他還曾是舞廳裡的搶手貨呢。當年他在那裡度假時認識了一個海灘救生員,愛的死去活來,為了他,史得方還把工作辭掉了,只為了能常在一起,不必老是要出海遠遊,服侍中老年的富人看他們臉色。他給我看過那個西班牙男孩的照片,大眼睛配上湛白的牙齒,身材也是上上之選,長的俊俏極了,想也知道不是省油的燈。幾個月以後,他們就分手了,但是他一點也不著急,他自信滿滿地說,有多少人等著想要他的身體啊。
〞怎麼,你的Chinese doll 還沒有來?我看八成是找到有錢老頭跑了。〞他吐了一口煙,似笑非笑地說。
〞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他正經的很,別亂說。〞我趕緊為自己也為他辯護。
“Amor, mi amor! sin ti la vida es un cero!” 他表情誇張地秀他的西班牙文。在我看來,那只是雕蟲小技,我的法文可不比他差吶,於是回了他一句法文:
"Mais oui, mon chéri. Tu cherches seulement les mecs pour la nuit!"
〞你要什麼愛情?你要的只是床上的玩伴而已!〞我故意激他。
他跑到我身後,嬉皮笑臉地,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捏了我的屁股一下,然後湊近我的耳朵說:〞要是你是Latino的話,我早就把你吃了!〞他還做出餓虎撲羊狀,我笑著把他推開。
我比史得方小了四歲,其實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我對他其實並不討厭,他的身體對我來說不能說沒有一點吸引力,只是我們各自追求所喜歡的型,加上他肉體至上的論調讓我很不苟同,我要的是一個長久的關係,不論友誼或愛情,我都希望能維持長久,這也是我朋友不多的原因。
〞你老是在等待愛情,你不自己去找,不去積極物色,青鳥怎麼會自己來呢?〞他伶牙俐齒的回應我。我正要開口辯護,他插嘴指著一個人說:
〞瞧,那裡有一個長的不賴的尤物在看你,我從一進來就注意到了,他看你看的眼睛都要掉出來囉!我猜他是希臘或義大利種的吧!〞他總是這樣露骨的形容男孩子,我對他這種老是把人看成上床對象的看法很不苟同。
〞Hòla! Muchacho!〞我還在猶豫,史得方已經走向那人搭訕去了,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不懷好意的對我說:
〞要是你沒興趣,我先上了。〞被他這麼一激,我就說:〞介紹一下,你又知道他看上你了?〞故意氣他,順便幫他看看這男孩如何。於是他去把那人帶過來。
〞我叫沙諾。〞英文〞謝謝〞那個th的音,他大方地自我介紹,露出整齊的白牙,黑眼小平頭,乾淨清爽的氣質很令人有好感,穿著簡單,白T恤衫配上牛仔褲,和一般趕時髦全身浸漬過香油似的娘娘腔男孩子不同,南國人典型的氣質。我和他談了幾句,他說他是希臘人,不過是在德國出生,說的德語一點口音都沒有,我心想,這不是史提芬要的那一型,他喜歡講西班牙文的拉丁男孩。
沙諾在大學讀的是電腦工程系,正好我的電腦有點問題正傷腦筋,一下子就和他聊的很投機,史得方見狀自知我贏了,就打算識相地告退,這時我的台灣朋友正好經過,史得方自動地去叫他,還對他說:〞有人已經等你等很久了!〞他臉一紅,看見了我就道歉,說因為天冷的關係,在家裡待的很舒服,沒注意到已經快到約定的時間了,才匆匆忙忙地趕著出門。我說反正有史得方在可以瞎扯,不怕無聊,而且還可以看人。這就是傑森,害羞得像個小男孩似的。我把剛認識的沙諾介紹給他,他們握了手,於是我們找了一張小圓桌坐下,忽然間傳來一陣輪船的汽笛聲,先是短促,之後一長聲加上擴大器延長,才覺得刺耳當頭忽地一聲炮響,心頭被震了一下,接著是每秒鐘兩下的敲打聲,強烈的貝斯聲轟雷般激起每個人心中的那一點默契,或是巫師找到的人性的弱點準備放蠱,舞蹈症,宿命之舞,好多人忍不住腳癢地紛紛下舞池隨著節拍扭動起來,歡呼尖叫聲四起,終於開場了,這靈魂之夜,史得方馬上要下舞池去。
〞趕緊去打獵吧!〞我推了他一把。
〞你自己呢,獵物都自動送上門來了!〞他笑吟吟地說,一邊走向舞池去。我看看四周,人的確多了起來,比我剛進來的時候還要滿。在這裡,似乎客滿是常態,舞池後方玻璃室裡的DJ賣力的播放舞曲,如同吧台服務生精準的調配雞尾酒一般。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