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后,我长大了… : IYP读者为天安门广场起义35周年贡献思考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这不是在提问。而是在描述IYP近半年多来对来自华人异议社区新动态的一点体验。
好消息是,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基层团队开始尝试更深入完整地进行讨论,形式多样,并在一定程度上能摆脱集中化互联网造成的诸多问题。这是极好的进展,虽然目前似乎还没有足够多的具有建设性价值的议题。
坏消息是,跨代际的交流和经验共享越来越低,甚至一些日久年深的矛盾又开始膨胀。这违背所有人的利益。
去年的白纸系列中IYP主要强调了两件事:社会默契契约跨越三十多年后的重启,以及,自组织的跨代际跨国界的横向联合。现在有明显迹象显示,镇压工具在瞄准这两项最高价值进行破坏。
于是,我们借着天安门起义35周年纪念的日子,开启了一个研讨。
一方面,通过交流,我们了解到部分热心读者的想法,并至少在短暂的会议中引导出十余个值得更多深入探讨的议题,将其编写成本书。另方面,将本书作为一场小型的开放性的活动邀请,尝试重新加强异议社区各年龄层成员的精神纽带。
这场会议也让IYP受益匪浅,我们听到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更加令人兴奋和赏心悦目的答案,小惊喜。所以我们希望它能成为一项具有生命力的活动,而不仅仅是一次性的聚会 —— 从这里起步,不断拓宽探讨空间、不断推动政治竞争、不断深化思考,行动项目更加成熟和智慧。
为此,我们借助本书征集各种创作。包括:
1、您可以使用本书文字结合您的创意去制作各种不同形式的视觉衍生作品,在任何地方播放和分发;完全免费,只需注明出处。
2、您可以取用本书中涉及的任何议题,以任何形式深入探讨它们,在任何您喜欢的场合和您的朋友一起。唯希望完成时能将新的见解汇聚起来,让更多人受益。
3、由于本次活动存在八九前辈群体的代表性不足,故希望面向前辈广泛征集后序的写作 —— 这本书采取了一个对称的结构,前序由于晚辈撰写,后序由前辈撰写。此邀约长期有效,您随时可以展示真知灼见并附上本书链接。
加入上述任何活动的朋友,请使用标签 #三十五重新连接。
先行致谢!
本书有三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是上述第一项活动的结果。
3个版本:
1、(PDF)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WOKwoM9Io0G2lKvgYn71MkpEYcWcSJUs/view?usp=sharing
2、(Pages)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iD_Ldry-tb22rU8zdhDf803GFXzv9YWz/view?usp=sharing
3、(另版PDF)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jKOmA7wOhjpDzLvhjOO6azSwQYPl1Aah/view?usp=drive_link
您也可以在我们的频道下载:t.me/iyouport
下文附本书序言。
晚辈序 - 35年后,已大不同
大家好,我是晚辈。
我被邀请加入这场题为“八九起义三十五周年”的研讨,关于在这一主题下,“今天的我们正在思考的事”。
其实远不止今天、今年、或者最近这些年,自从我了解到这段历史后直到现在,所有的想法就只有一个:如何赢回来。
我觉得这应该是任何支持天安门起义的人们的共识,不论你多大年纪,不论你是否曾经参与。是这份共识让我们大家在今天走到一起。站在一起的我们将打开明天的大门。
IYP说,新的局面正在开启,接下来的十年将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但能抓住的才算机遇,错过的就只能是遗憾。
我有幸获得了撰写这篇序文的机会,虽然我和其他人一样对今天、对周围、对明天的各种预言,忧心忡忡。但我依然会坚持所有能够立刻开始的脚踏实地的工作,尽管在很多其他人看来所谓的“小政治”不值一提。(顺便说,这样认为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信仰的是听床,他们将拜占庭理解为“大政治”。)
今天,很多人处于过于乐观或者过于悲观的两极状态下。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定程度上“大洪水/核平论”正在过时,但随着经济下滑,十几年前的所谓阈值论又开始被重新信任。这种自由派的空中楼阁式猜想认为,只要压力足够大,人民就会奋起反抗;支持这种想法的人因此对任何基层抗争都失去了兴趣,只是一味地为所谓的“倒车”、“加速”欢呼。
然后他们和他们的空中楼阁将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 阈值不起作用,社会不是高压锅,而是海绵。再然后,那些人又将得出同样的结论:“人民不行”;“素质太低”;“天生奴才基因宁死也不会哼一声” …… 所以“还是欠殖民”、或者干脆直接“核平”吧。绕一大圈后又回去了,在两极之间跳跃。这就是典型的去政治化。
对不公正和匮乏缺乏大规模反应的原因在于,统治培养了一种习得性无助,在统治中习以为常的人们倾向于回避那些令人沮丧的结论:「如果我意识到统治我的是个草台班子,制度已经彻底腐朽,那么我就需要以某种方式做出反应 …… 能做些什么呢毕竟我孤身一人,如果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睁着眼睛折磨自己呢?我不看不想不就行了么 …… 」的确有时候一些人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就像最近出现的那些跳桥新闻),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只会接受现实,适应现实。
素质论的自由派们最终变成了大洪水的疯子。这种错误近些年来不断普遍化。出错的基础是这些人颠倒了政治行动的方案,他们误以为先有观念后有行动。而实际上,人们首先要有一定的有效行动空间,然后才会在实践中形成政治观念。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你会发现很多人根本没有政治观念和偏好,忽左忽右不明事理,因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实践的机会(对这样的社会讲述战略理论也非常吃力,很难期待人们能想象出全景)。
现在,一切都被推到了节骨眼上。
那些叫嚷着对台战争的人,不论持什么立场(国家主义暴徒还是所谓的民主派嘴炮异议)、不论依照任何逻辑(甚至有人认为一旦开战党国必然灭亡,从而“民主自由就到来了” 这是说梦话呢),不论你觉得自己有多合理(显然控制战争的人不会理睬你们中任何人的意见),都请不要忘了,战争并不会导致民主变革,战争只会杀人。战争一旦开始,政治行动的空间只会成倍缩小 —— 国内会受到更严格的压制(“紧急状态”是所有统治者的便利工具),同时政治重心向外转移,所有注意力都被锁定到前线,所有身边的迫害都将变得“可以忍耐”。战争只会导致最高程度的去政治化。
旧的正在逝去,新的尚未诞生,毫无疑问今天的每个人都在不同层面不同程度上感受到了迷离和焦躁。表达不满和寻求解释的呼声弥漫在空气中比以往更加浓烈 —人们希望了解自己的处境,以及等待我们所有人的是什么。物质世界的危机催生了思想和理论的危机。这是今天的我们和三十五年前最大的不同。
我出生于八九后,没有对这段历史的亲历。但我知道,在消费主义中浸泡了几十年后这个社会已经不同曾经 —— 挑灯夜读的莘莘学子们图的不再是知识和真理,而是名校学历的光环和阶级攀升的筹码;加班加点辛苦劳作的“工人”们已经无心寻求公正和权益,他们只想着赶紧攒够了钱自己当老板,去剥削其他人;而倡导者还在使用“正义良知”这类空泛的概念试图说服人们,那是没有意义的。恐惧、顺服、“敌人太强大了啊” 等等都不是人们拒绝加入抗议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对不利的效率/风险比的判断。
如果确信自己站出来加入行动就能真正对结果产生影响、就很可能会推进一个脑海中渴求已久的新局面,那么不消说,所有人都会主动加入,甚至一些人愿意殊死一搏。但如果一个人认为不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对实际问题产生任何影响,那么哪怕受到一点点伤害也被认为是可怕的和无法承受的。
就像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没有未来的爱情面前退缩一样,抱怨人性冷酷无情不会帮你改变任何事,相反,作为爱的倡导者你应该思考的是,为什么没有未来?是什么阻止了共同的未来?“未来”被篡改成了什么性质……
IYP 一直在强调跨代际的团结,这也是本书的宗旨。但我想对一些前辈们说,我们中任何人对身份的痴迷,都会导致我们所有人的孤立,进而集体的失败。那是没有任何人能承受的损失。当规避。
虽然很遗憾这场活动没能邀请到更多前辈,唯希望本书能让前辈们至少了解一些关于我们这些“缺少经验的孩子们”目前的思考方向。
反抗社区的精神纽带是统治者最大的噩梦。对此,我们都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PS:本书中每个章节都不是详尽的论述,而是议题本身;所有议题都可以也应该能够引发更深层的探讨,更好的是,对行动的促进。期待更多前辈们贡献智慧。
🏴
前辈跋 - 奋斗在后革命的转型期
大家好,我是前辈。
不过,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前辈,譬如流亡在海外的学生领袖,或者 “长胡子的” 幕后 “黑手”,也不是在国内饱经磨难、身陷囹圄的民主人士,或者经历了 “八九” 然后在1992年后的市场经济浪潮中投身商海、回归体制、成为中产阶级一员。这些都是一个社运的生命周期的末段,也就是漫长的消退期所发生的演变矩阵,运动参与者通常做的三个选择。
但是,作为参加了那场运动全过程的我,在过去35年里的选择不同于上述三种,也不是欧美社运通常的第四种选择——激进化,而是选择了一种混合的生存方式:一方面尽力融入社会和体制,继续着中产阶级的再生产;另一方面悄然坚持,投身在各种新型的社运中,操演和积累着这本手册所讲述的和未曾讲述的经验、技巧和理论。
在这个意义上,对于如何纪念那场35年前的运动来说至少有一种可能,就是坚持社运的操演,而不仅仅再生产着集体记忆,尽管后者自然也是重要的,几乎是一般情况下唯一能做的、籍此保持运动后的认同,而且可能还是秘密的认同。
这就是1989年革命的社会遗产,非常的严酷,也非常的分化。尤其对那些流亡在外的“老89”一代来说,甚至还面临着与新一代社运者的冲突,例如他们与“白纸运动”和“女权主义者”的代际冲突。其中原因,很大程度上或可说,就是缘于他们永远停留在了1989的记忆里,停留在对下一次革命的无限期盼中,无从认知镇压政权的变化,也未能从新的运动中学习,更不用说发起、资助或者参与新的较为温和的社运或者小型的反抗行动。相反的,镇压当局反而一直在不断地从镇压中学习,努力阻止和预防下一次革命的爆发。
这也是身为所谓前辈的尴尬,很容易成为未来革命的障碍。
而避免尴尬的唯一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不断地在干中学,在后革命的转型期努力生存,融入到主流社会,也积极参与公民社会的建设,坚持和观察各种抗争形式。更重要的,如同这本小册子的背后,需要不断的书写,无论是坚持不懈地撰写公共评论,还是进行理论阐述,无论是对1989运动的反思,还是对新兴社运的总结和批评,除了行动本身,写作几乎是所谓前辈,那些坚持抗争的前辈,唯一能做也必须做的事情,否则泯然众人矣,并没有任何资格堪称前辈,最多只能算作是幸存者。
幸好,还有IYP等等 “晚辈” 在,中国的民主革命不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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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版本:
1、(PDF)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WOKwoM9Io0G2lKvgYn71MkpEYcWcSJUs/view?usp=sharing
2、(Pages)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iD_Ldry-tb22rU8zdhDf803GFXzv9YWz/view?usp=sharing
3、(另版PDF)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1jKOmA7wOhjpDzLvhjOO6azSwQYPl1Aah/view?usp=drive_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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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s
媒体政治的根本局限就在于此 —— 它本身并不能创造政治行动。如果在观看反对派频道的同时没有进行政治参与的基础设施(各方面的基础设施,从战略性项目到认知和经验),那么这些频道内容就不可避免地沦为媒体垃圾,浅薄,呆萌,夸张和无意义 ……
统治机构的宣传目的是去政治化 —— 它试图为不作为而非行动制造理由;而反对派(假设一个社会有反对派的话)的职责应该旨在相反地政治化,去鼓励政治行动。这就是为什么说 Youtube 这类媒体政治就其本质而言是偏向于维护现状的。
一些流传的游击战操作手册和抵抗策略(尤其是非暴力偏执狂那种),通常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就是,基本都是为那些能够对行动团体直接行使权力的核心管理人员编写的。因此从一开始就有许多特殊性。
中国这种一盘散沙的情况在此有很大的不同。所有能够读到这些知识并从中学习的人,都只是其他小团体中的小团体,更多的仅仅是个体。没有中心,执行者没有权力,甚至连亲密队友都没有 …… 那么,该怎么办?
左派这个词,在全世界都是极其混乱的,不仅在中国混乱。不夸张的说,在某些情况下,这个概念可能导致你难以跟任何人完整解释任何东西。你会恼火到 “去他妈的一切”。
当一个人自称为“无政府主义者”或“共产主义者”时,他至少是在表达他自己的一些具体的观点。当然咯,这些词本身并不能确保完整地陈述出此人的信仰,可能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为任何人都可以自称),但至少它仍然可以说出点什么,哪怕只代表临近5秒钟内的语境。
而"左派"这个词则完全是另一个问题。左派是一个很方便的抽象概念。就像斯蒂芬金的迷雾,你可以在这里面隐藏任何东西~从波尔布特到土拨鼠到毛泽东。
“我是左派”~ 说这句话的人本身可能带着向对话者敞开心扉的愿望,但仍然无法排除被打脸的可能性。甚至是720度全景打脸。
那么“左派”这个名头儿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论是推特上贩卖口水的“政治预言家”,还是抖音上胡说八道的“心理辅导”,或者小红书上各种廉价和荒唐的“速成版人生进阶指南”,这些狗屎本身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有着非常庞大的观众群体需要它们。是真正的需要。
为什么会这样?
从这个问题中可以引申出两个反对民主的论点:(1) “普通公民”过于局限和狭隘,如果没有 “精英" 的监督,“普通人”只能复制已知的模式;(2) 只有专家才能看到 “全局",并有足够的洞察力来区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这些论点与民主理念本身一样古老。有许多不同的反驳方式 ……
当武装部队被叫到街上,但拒绝向人群开火时,革命的局面就会出现。然而,最经常发生的情况是,在最初的起义中袖手旁观的武装力量后来又重新出现,成为革命命运的最终仲裁者,确保了旧政权和后来者之间的连续性……
斗争在其将无产阶级的不同片段编织在一起的能力中找到力量。起义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在整个国家,来自各行各业和社区的人们找到了自己的参与方式。这在原子化的、被竞争关系严重拆散的社会中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