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故雜俎(一):順治十二年的“疫情與封控”
順治十二年,乙未,西元一六五五年,相較於改朝換代的一六四四年,這一年是個平淡的年份。
翻看《清史稿》对顺治十二年的記載,很多地方遭受自然災害的侵擾,但是朝廷也相應地免除了災賦,展示實行仁政,紓解百姓負擔。
大清統一的進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這年十一月,鄭成功的軍隊進犯舟山群島,這可能是很重要的事件,十二月,朝廷派了一位寧海大將軍,“討舟山寇”。在西南地區,清軍平定了瑤、僮等民族的一百九十二個村寨。
這年十一月還記錄了一條順治皇帝的生活行程:
戊子,幸南苑。
南苑又稱南海子,是北京城南一片廣闊的水草豐茂之地。這也是一條普通的記錄,在北京城西北郊的三山五園修建完善之前,南苑是皇帝經常出遊的地點。除了遠離皇宮高墻生活的束縛之外,其實去南苑還有一個目的:躲避瘟疫,尤其是天花。
談遷是一位明末清初的史家,為了編撰一部明史《國榷》,曾於一六五三年沿大運河北上,至北京,收集相關史料。他將旅途和京城生活的見聞匯集為一本筆記著作《北遊錄》,其中有兩條記錄了滿人初到北京,在天花傳染病的侵擾下是如何抗疫的,也解釋了在順治十二年的十一月,皇帝為何要去南苑:
【驅疹】滿人不出疹。自入長安。多出疹而殆。始謂漢人染之也。於是民間以疹聞。立逐出都城二十里。而都城外俱滿洲賜莊。彼窶人子安所適乎?多茹淚棄嬰道側。或戀一室。不能單外。至斃其子女。見聞交痛。東江米巷商某捐錢三十萬助遷。自攝政王沒。其令稍弛。疹家報兵馬司。即引繩度鄰右八十步。繩以內。官吏俱不許入署。都民始安。乙未春。仍逐疹如前。以駕在南海子。遂禁人南出。
【避疹】乙未冬十一月。中宮出疹。上避南海子。惜薪司日運炭以往。十二月。命惜薪司環公署五十丈。居人凡面光者。亡論男女大小。俱逐出。
面對傳染病,古今做法似乎相去不大,可以說是一場順治年間的“疫情與封控”了。
這場避疹戰疫,歷史上沒能留下來詳盡的死亡數字,甚至連具體的某位普通百姓苦難的聲音也沒有機會被記錄下來。如果沒有談遷,我們甚至不知道有如此“見聞交痛”的慘狀發生。
《清史稿》在這一年的末尾,按照慣例列出了朝貢國家或者部落的名單,有些地名似又可穿越時間於當下呼應:
是年,喀爾喀部額爾德尼諾穆齊台吉、門章墨爾根楚虎爾台吉、伊世希布額爾德尼台吉、額爾克戴青台吉來朝。朝鮮,喀爾喀部畢席勒爾圖汗、俄木布額爾德尼、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丹津喇嘛、車臣汗、土謝圖汗、土謝圖汗下喇嘛塔爾達爾漢諾顏,厄魯特部杜喇爾渾津台吉、都喇爾渾津阿里錄克三拖因、阿巴賴諾顏、鄂齊爾圖台吉、噶爾丹霸,索倫部馬魯凱,訥墨禮河頭目伊庫達,黑龍江頭目庫拜,班禪胡土克圖,俄羅斯察幹汗遣使均來貢。朝鮮三至。厄魯特阿巴賴、鄂齊爾圖台吉再至。
畢竟在大多數修史者的視角下,順治十二年的終究是一片盛世即將開啟的景象,一場小小的瘟疫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