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被消失的公義》剖析「仇恨」的本質
I 電影簡介
以下是官方預告片:
內容大要:故事源於一個慈善企業家漢斯麥亞(Meyer)在一間飯店遭行刑式槍斃。納粹德軍曾經在意大利某一村落屠殺了二十個平民,為了報「兩個德國軍官」死亡之仇。當時負責策劃報復性屠殺的德國年輕指揮官,正是麥亞;疑兇便是當年被他迫使眼睜睜看着親生爸爸被槍決的小男孩柯里尼(Collini)。柯里尼行兇前曾經向軍事法庭提出控告,最後卻因後設的一條德雷爾法(Dreher Law,使納粹戰犯從謀殺罪改為誤殺罪,只限20年追溯期),無法再向麥亞追討責任。即使已到中年,他久久不能釋恨,最終選擇私了。而被控謀殺後,即使最後李寧(Leinen)(麥亞養子和柯里尼代表律師)在過程揭露歷史真相,令柯里尼的犯案動機得到同情,判決似乎變得值得期待、久違的公義即將得到伸張,柯里尼最後卻在最終判決前一晚在獄中自殺,審訊告一段落。
昔日的壞人變成好人,是放過還是窮追不捨?疑兇柯里尼執著於「報仇」,電影深入探討「法律是否等於公義」問題。網上評論一般也是把焦點放在「法律」的議題上,筆者反而想聚焦「仇恨」的本質。
II 「仇恨」的出現原因
「仇恨」,往往和傷害有關。一方傷害,一方受傷。受傷者的個性,決定會否把傷害轉化為仇恨。較為進取者(Agressive),會造出報復性行為;較為消極者(Passive),則會容易把傷害內化,抑鬱成疾。而根據筆者自身經驗及過去查考的書籍,有抑鬱症的人往往是一些善解人意、寧願自傷也不傷害人,卻對外界有種潛藏恨意的人。不論何者,都是因傷害而滋生「仇恨」,差別只在會否延伸為進一步的報仇行動。
就如電影中,「仇恨」不斷因傷害蔓延,並且倍速增長。從最初的「兩個」德國軍官在意大利農村被殺,至「二十個」義大利農民被德軍報復性槍決;小柯里尼的父親是被槍決的二十人之一,而小柯里尼被當時的指揮官麥亞狹脅頸項、無法迴避地親目他父親被槍決,至中年後因體制途徑得不到公義伸展而蓄謀私了已年老的指揮官。柯里尼報復前對麥亞重複當年他那一句「你必須學會勇敢」;加上柯里尼開槍「三」下後再額外重重踹麥亞「三」腳,是回應當年麥亞發下令手下向其父額外再開「三」槍。對白和行為的呼應,可以看見傷害和「仇恨」的滾存關係(說不準麥亞過去也有人對他相同的作法,加上兩個德國軍官被殺的導火線,才會如此殘酷對待小柯里尼和他的父親)。直至到了麥亞養子(柯里尼的代表律師)李寧,這種滾存才戛然而止。
「仇恨」得以緊急剎車,關鍵在於李寧面對自己的殺父(養父)仇人,仍能因律師的專業、責任,積極和柯里尼對話,更為此奔波尋求真相,最後甚至因真相而寬恕殺其養父的柯里尼。
III 被「仇恨」束縛的代價
讓筆者最為觸動的的是,柯里尼積壓大半生的冤屈眼看得雪的時候,在最終判決前夕,自殺身亡的一幕。
與其聚焦他的死亡,不如聚焦他的生命。
報仇容易,釋恨難。當一個人傷口未癒,習慣以「仇恨」為生存意義,視報仇為動力,窮一生時間、精力,便是為了大仇得直,他很難再換其他模式生存下去。當他在法庭聽到馬汀格在李寧的盤問下,親口承認那條後設、令大量戰犯容易逃脫罪責的德雷爾法是不公正時,他熱淚盈眶地頜首,仿彿他得到這個答案已經於願足矣,生命達到終極的昇華。長期對麥亞、不公正法制的「仇恨」得到處理,筆者推測當柯里尼暮然回首自己人生半百的意義,也許是自感枉然,又也許是生命的終極目標已達成,才自殺。因為人沒法徹底承消「仇恨」。
正如哲學家尼采名言:「和怪物作戰的人,小心自己也變成怪物。」伴隨傷害和不公而來的悲憤和怨懟,是一股無底的黑暗漩渦,是動力亦是消耗,人能守持不被反噬已經很好。柯里尼從童年開始和它斡旋,大半生被茁壯滋長的仇恨荊棘束縛,伸冤變成其賴以喘息的生命意義,然而德雷爾法的不公加深他的冤屈。可以想像他對麥亞、法制的「仇恨」使他生活鬱鬱寡歡;很可能他還因而出現「閃回」(Flash back)畫面、不斷重新經歷絕望、痛苦。漸漸,他從傷害而來的悲憤由Passive 流動成Aggressive,變成一隻眼目只有「仇恨」的怪獸,和昔日只顧報兩個同僚之仇的麥亞一模一樣。槍殺麥亞時,他熱淚盈眶,手震抖著拿槍對準麥亞前額,似乎難以置信「仇恨」將得到久違的釋放。當他在麥亞死後重踹「三」腳,令其頭骨也變形後,哭得比之前更加涕流滿面。可見柯里尼壓抑的傷害和「仇恨」,根深蒂固。即使最後大仇得報,人生卻突然變得惘然若失而選擇消亡。人類靠自己伸冤,最終只是消亡的下場。
延伸文章:
下篇文章,筆者會探討「仇恨」如何倚靠上帝才得到終極處理,以及思辨基督信仰的饒恕觀,探討伸張公義和報仇的分別。
26-7-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