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国边境喝醉后,难民朋友说他想做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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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去了泰国边境一个叫美索Maesot的地方。亚洲最大的难民营在这里。泰国与缅甸边界逾 1,800 公里。缅甸数十年军事统治及族群冲突,造成十万余难民避居泰国境内的难民营;同时,过百万缅甸人被迫成为移工,在泰国谋生。
我在这里认识了从缅甸来此地的阿伟和阿豪——最近看港片多,所以给他们俩起了这样的化名。
从清迈到美索有些距离,从中午坐到夜里,一路风景寂寥,间断无信号。查了不少难民营相关的资料,仍然有些模糊。这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也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身份。
到了车站,见到骑自行车来的阿伟和阿豪,寒暄后,他们给我喊了一辆双条车。约了第二天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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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后出来觅食,吃路边摊的时候预设此处摊主不会说英语,努力在想怎么表达,直到对面主动问我能不能说英语,才感觉到是我自己狭隘了。住的地方很荒,心生胆怯。回去路上,一道闪电劈下来,蔚为壮观。
夜深,听到前台电视里面传出柯南的声音,这才感觉到一丝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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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阿豪带我们游玩。想着骑摩托方便些,他一路带我们找了几家店,碰壁几次终于找到了一家。我们骑车往边境去。
阿豪话不多,比我小五六岁,做事很认真。看我拿着摄影器材一路拍,本来是我开车带他变成了他带我,他说这样就能腾出手拍照了。后面我才发现,其实他也很喜欢拍照。
停车在便利店旁边休息闲聊。他说喜欢看港片,喜欢Stephen Chow。我模仿了两个星爷表情,他说没错没错就是。我完全忘记了他是个缅甸人,和他说你们泰国的恐怖片真好。他说那你应该看看Myanmar Film,我没听明白,他笑着说有很多战争的内容很恐怖。
当是时,我完全反应不过来Myanmar的意思,还以为是什么类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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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Myanmar,这个词我见得少,不会读,也从来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另外一个说法是Burma,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想起来《舒克贝塔历险记》里面,好像有一次,德国人燕妮对中国不了解被嘲笑,然后燕妮向皮皮鲁反击说你了解非洲吗,说人更喜欢了解比自己发达的地方。放到我这里大概也一样。
阿豪要是不说,我的脑海里从来都不会有“缅甸电影”这个四字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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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边境了,大货车不少。走到一条河边,阿豪说对岸就是缅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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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网上看到的云南瑞丽的视频和他说了,那个视频是这样的:山后缅甸交火区炮火隆隆,山下广场上,中国的大姐们在跳广场舞。他应和了几句,然后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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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边境,来到阿豪工作的地方。我好些日子以后才知道阿豪服务的机构就是非常有名的Mae Tao Clinic。
由难民医师辛西雅女士(Dr.Cynthia Maung)创办的Mae Tao Clinic「梅道诊所」自 1989 年起持续免费救治边境缅甸患者,并培训当地基础医护人员、协调各援助团体,为当地弱势族群提供更完善的医疗照护。起初克难的紧急医疗站,如今已是每年约 10 万人次就诊的中型医院,在国际组织协助下逐渐扩大规模,包含一般门诊、儿科、妇产科、牙科、眼科、外伤手术、中医、传染病筛检... 等部门,并且提供 150 床住院服务。
除了门诊救治,这个机构也包含公共卫生教育、儿童保护等模块。阿豪工作的地点就不是在诊所,而是做其他综合服务的部门。目前他做财务相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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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国际组织及缅甸民运团体等,以美索为驻点,长期提供难民人道救援,更积极推动缅甸民主和平。缅甸改革开放以来,美索在泰缅两国经贸上扮演愈来愈重要的角色;当地许多服务计划,却也因情势变化而面临经费转移及中断。(引自 Glocal Act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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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很长时间搞清楚阿豪和阿伟目前状态的区别。阿豪应该算是移工,阿伟则是难民。家里受到政治运动的一些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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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张图是在诊所那边拍的。梅道诊所也定期提供各种训练课程,受训青年或成为诊所医护工作者,或返乡推动小区卫教保健。「背包医疗队」更巡回缅甸境内偏远村落,为村民诊疗并倡导疾病预防。(引自 Glocal Action )
后来。去了菜场买了点东西,路上下了大雨。躲雨地方的对面是大购物商场,我才惊觉美索本身其实基础设施还是都有的,我被难民营先入为主,以至以为美索这个城市也是什么都没有,其实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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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雨的时光不长,但很悠闲。吃的喝的已经置办好,雨在变小,暑气退散,我被地上水塘里的涟漪吸引住了,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回到住处,开吃开喝。酒喝多了,大家说胡话。阿伟开始大声说他对social work的热爱,把这个词说了好多遍,说的我酒都醒了,人家的白月光是我的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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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聊到难民营里的抑郁和自杀,阿伟做过一段时间的介入。有人在难民营里面出生长大,有人在难民营里面衰老死去。年轻人抑郁比较严重,最需有价值实现的年纪看不到任何可能性。
起初他只知道我学社工,后来才知道我早已经毕业,才知道我硕士都读完了。再说起社工,他就老是没底气一般。总说不是专业。我说,我也不专业。实话。
想起来,之前,参观完他们工作地点天黑了,我去上厕所,暗暗的,出来发现阿伟还在等我。他打开手机,突然给我展示申请香港那边的文书。我当时有点震惊。文书里面有不少个人经历的部分。现在回忆起来,只能记起贫穷和动荡。
我告诉他要更加突出专业潜力的部分,也告诉他心理学和社会工作和他目前需求的匹配度。如果想继续做他之前的实务工作,可能社工更加适合。阿伟虽然是难民,但相比其他人,能在美索较大的范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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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去年其实申到了香港的本科,好像是城大,后来托福分数不够,去不了。阿伟年级不小了,但是还没上到本科。他和阿豪的英语都不是打小开始学的,才学了一两年还是两三年。他们上的是NGO在难民营开设的学校。
阿伟考个托福都需要绕道从缅甸再去曼谷。托福考试不便宜,得花上他不少工资。
许多当地难民育有第二、三代,无法取得正式国籍,无法享有工作、医疗、教育、自由移动等公民权,极度仰赖国际组织提供物资、医疗及教育等人道协助,而过着无以计日的生活,只能寄望藉由教育,提高下一代的生存与第三国安置机会。(转自 上下游News)
醉醺醺的,我暗自想,阿伟继续做社工的时间,或许比我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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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豪则聊到他的族(克钦族)就是中国这边的景颇,一切关于云南的记忆涌了上来,民族兄弟能喝真是到哪儿都一样。阿豪很闷的,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抛个问题过来。他说喜欢中国的很多东西,说家人曾经去过云南。听的我忍不住我想投桃报李骑摩托带他在中国溜达溜达。
阿伟想出去读书, 阿豪则想在美索把日子过好。
头很晕。反复去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刷朋友圈,看到当晚好几个朋友都在大醉。
雨好像是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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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后再看,
发现手机上一条忘记点击发送的抒情状态。
嘲笑自己,生活而已,切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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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市场上喝茶。都是缅甸人。
那有私烟卖。
傍晚回到阿豪和阿伟的住处。
类似板房,比想象的好,住在这里的还有阿豪的兄弟。家里东西非常少。他们所居住的旁边有一片屋顶颜色不一样的居住区,据说是更加富裕的中产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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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唱了会歌。阿豪说有一些流行歌从中国传过来,我带着猜测唱了比较老的《当你孤单时你会想起谁》,果然,阿豪会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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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中国,我也很久没和伙伴们一起随随便便唱歌了。
离开前打开微博,看附近的状态。有做高端商务陪伴的,有泰国粉丝追中国明星的。而反过来脸书上,周围的缅甸青年都在看抖音,除了字幕,内容都和国内一样。有点穿越,该走了。
过于田园诗的两日。谁说人生总要先苦后甜,无奈人老如何再少年。原来所以为的难民营探访变成了年轻人的休闲两日。一切刚刚好。这种“年轻人聚在一起逍遥”的场景,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