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佈千年:第三十五局 公主
『關於天命之人不可殺人,要從很久以前講起。』說著,月見又跳上屋牆,在屋牆上坐下來。
『…妳非得在牆上說嗎?』
『你也可以在牆下聽呀。』
陽東士嘆息一聲,也跟著跳到屋牆上,坐定好後,才道:『說吧。』
『一千多年前除了周國,其餘幾個地方紛戰不休,在那個烽火連天的時代,一名素衣青年竟做起了卜卦算命的工作,本就不是多能賺錢的行業,他不去國勢穩定的周國,反而到處行走,到處擺攤算命。他賺的也不多,卻能施捨窮困飢餓的流民,就這樣過了幾年,青年來到了一座飽受戰爭摧殘的破敗小城,他在那裏開始擺攤算命,可城裡全都是老弱病殘,哪有人有閒錢閒情去算什麼命呢,正因如此,一名奉命接管小城的軍官便與青年開始了糾纏。』
『什麼樣的糾纏?』陽東士問道。
『軍官讓青年給自己算命,若算得準就賞錢,算不準就殺了。青年聽了只是淡淡一笑,他說,你的後代將會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軍官聞言大笑幾聲,接著拔出軍刀抵在青年脖子上,對他說,謊話聽多了,就你的最不像樣,你能算出自己接下來會怎麼死嗎?青年毫不畏懼地直盯軍官的眼睛,告訴他,你現在殺了我,你的後代會得到一個詛咒,若他帶有天命則不可殺人,一旦殺人,命不久矣。』
聽到這裡,陽東士便說:『那名軍官姓里,而他殺了算命的青年?』
『不錯。自此之後,里家一旦出現帶有天命的孩子,就會被告知不可殺人的詛咒。』
『那…妳殺過人嗎?』
月見看向陽東士:『你覺得我有殺過人嗎?』
陽東士認真想了一會,竟發現自己答不出來,若是初識里月見那時,他絕不會猶豫就能直接回答,可現在…愈是熟識里月見,愈是看不清這個人。
看陽東士陷入思緒,月見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隨便瞎掰的故事他真就相信了。
不過,前幾任天命之人確實不可殺人。神識還未集齊就妄動殺念,會導致神識重合的速度變慢,屆時,就趕不上他出生的時期。
『我不會去斷定妳有沒有真的殺過人,至少,在我看的見的地方,妳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月見眨了眨眼睛,忽然噗哧一聲笑出來。
『哈哈哈,別用這麼深情的眼神看著我,怪噁心的。』
紅潮一路從耳根紅到臉上,陽東士又是氣又是羞,這女人的輕浮怕是男人都比不上。
陽東士站起身跳下屋牆,他背對著月見:『就算妳真的殺過人,也有不得已的理由吧。』說完後,陽東士徑自離開。
月見若有所思地看著陽東士的背影:『想法沒以前古板了呢。』
———
太常寺,允樞閣。
少女著一身桃色裙裝,踏著愉悅步伐走向允樞閣。
到了允樞閣門外,少女悄悄探頭望向閣內。這時的宣戚正認真批閱奏摺,沒注意到門口有人。
少女輕輕一笑,然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朝閣內的人大喊。
『宣~戚~!』
少女一喊完,立即縮回自己的頭,等著宣戚的反應。
宣戚被這聲音嚇得猛然站起身,他四下張望,想知道聲音來自何處,尋不到人影,但聽著剛才的聲音,是名女子,宣戚喝道:『是誰?快點出來!』
沒有任何回應。
宣戚眉頭深鎖,開始猜想誰會做這種事,就在他腦海浮出某個人的名字時,一個人影緩緩自他眼前出現。
『是我啦。』
少女笑盈盈地走向宣戚:『王叔,七年不見,你好嗎?』
『藍兒?妳是藍兒?妳回來了!』
宣戚口中的藍兒正是宣崇最小的女兒,也是周國唯一的嫡公主,宣藍。
宣戚牽起宣藍的手,臉上是有說不出的欣喜,時隔七年,他的小公主終於回來了。
宣戚緊緊握住宣藍的手:『藍兒,七年不見,妳長大了,如今已是個明豔動人的大姑娘了。』
『王叔,我不在玉京城的時候,一切都好嗎?』
說到這裡,宣戚慢慢放下宣藍的手,問道:『妳何時回來的?去見過陛下了嗎?』
『昨日回來的。我一回來就先去看母后,至於父皇,我還未去見他,我想,母后應該已經告知父皇了吧?』
『妳怎麼不去見陛下呢?』
宣藍輕嘆一口氣,說:『母后告訴我,父皇成日待在憶竹宮,不見任何人,就算我去了,他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吱吱,吱吱。』
此時,宣戚背後傳來陣陣細小的聲音,聽來像是鳥叫聲。
宣藍循聲朝宣戚背後看去,但什麼也沒看到。
一隻青藍色的蜂鳥突然出現在宣藍眼前,宣藍定睛一看,開心地伸出手掌,蜂鳥便乖巧地停在宣藍掌心上。
『舅舅,你在這呀。』
宣藍喊青藍蜂鳥為舅舅,若旁人聽到絕對會以為宣藍腦子有問題,怎麼會對一隻蜂鳥喊舅舅。
不過,宣藍確實沒喊錯,她掌心上的青藍蜂鳥確實是她舅舅,十八年前因一場意外而喪命,其真實身分為當朝花瑛皇后的親弟弟,花竹。
『知道妳回來了,開心地出來迎接妳呢。』宣戚看著蜂鳥,眼裡滿是柔情。
宣藍伸出手指輕柔地摸了摸蜂鳥的頭,說:『舅舅還是一樣,你去哪他就去哪。』
蜂鳥閉上眼,享受宣藍的撫摸。
『既然妳已回來,就表示遴選儲君的十年之期已到。』
宣藍停下撫摸的動作,看向宣戚:『王叔,要開始熱鬧了。』
『太常卿剛才來找我,問里月見的事情,想來,他是迫不及待了。』
宣藍讓蜂鳥飛到宣戚肩上,接著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
『月見已經到玉京城了吧?』
『不知道,即便她已到玉京城,也不會馬上過來找我。』
『也許她在等什麼時機吧。』
宣戚像是想到什麼,他問宣藍:『妳無聲無息地回來,昨日應該不是在宮裡過夜吧?』
宣藍笑了笑,說:『王叔你真懂我。我確實沒在宮裡過夜,我找了間客棧暫時住著。』
『為什麼不回宮裡住呢?』
『因為我那幾個哥哥呀,若是讓他們知道我回來了,我的一言一行將會被放大檢視,在儲君還未選出來之前,就露餡了可不好。』
宣戚點了點頭:『七年的歷練,真的讓妳成長很多啊。』
宣戚這句話令宣藍一陣感慨,明明才十八歲,卻是一副滄桑模樣。
『是啊,七年的時間遇到許多人事物,踏遍了全上亞,見識各大部族的風土民情以及他們各具特色的術法,認識了各種妖物,還與牠們生死搏鬥。』
說到這裡,宣藍忽然想起一件事:『王叔,在我十五歲那年,因緣際會出海到了一個很特別的小島,那座島很小,什麼花草蟲鳥都沒有,卻產了許多各色不一的水晶、琥珀,一開始我很驚奇,在那座島挖了許多水晶與琥珀,想著回去後可以變賣成錢,結果就在我挖到一半時,有個聲音在我耳旁響起,叫我別再挖了。』宣藍說著,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很興奮,『王叔,是一名長相十分俊俏的少年哪,那座孤島居然住著這樣一名少年。』
宣戚聽得很是困惑:『什麼少年?』
宣藍憶起當年遇見少年的情景:『他有一雙深邃的灰色眼眸,白皙的膚色,身高與自己差不多。他告訴我,這座島上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還說,幾千年來從未見到生人踏入此島,我是頭一個。』
宣戚聽到這裡,忽然插口道:『等等,幾千年來?他不是人?妳是怎麼到達那座島?一個十五歲小姑娘怎麼會獨自搭船出海?』
面對宣戚連珠砲串似的提問,宣藍吐了吐舌頭,打哈哈笑道:『王叔,你先別管我怎麼出海,重要的是這名少年哪,他的確不是人,他是神。』
宣戚一臉荒謬地說:『妳隨便出個海,隨便到一座島,還能隨便遇到神?藍兒,妳當真不是在唬弄我?』
『欸呀,王叔,我真沒唬弄你,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只是…我還沒問他是什麼神,他就將我連人帶船攆走了。』
宣戚雙手環胸,橫眉豎目地盯著宣藍:『妳擺明就是睜眼說瞎話,先給我解釋妳如何獨自搭船出海。』
宣藍尷尬地笑了幾聲,她站起身,對宣戚說:『是這樣的,那天…。』
就在宣藍假裝思考該怎麼解釋時,她趁宣戚不留神,立馬一溜煙逃出允樞閣。
當宣戚反應過來時,宣藍早已逃之夭夭不見人影。
『……這丫頭跟某人學壞了。』
站在宣戚肩上的蜂鳥吱吱兩聲,要宣戚別計較她當年獨自出海的事。
宣戚嘆一聲:『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某人幫她出海。』
過了一會,宣戚自語道:『里月見什麼時候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