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第二任期，特朗普将更加独裁

假如有第二任期，特朗普将更加独裁

扬-维尔纳·米勒（Jan-Werner Müller）

人们过往的行止可以完美预言他们未来的行止。许多观察家似乎认为，那正是人们见证唐纳德·特朗普显得势不可挡，笃定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并斩获可能的第二任期时，所需要知道的全部。他们料定，因为特朗普的第一任期不是法西斯主义，所以第二任期也不可能是。人们期待，特朗普再次成为身边成年人监督下，那个笨手笨脚、咄咄逼人的小丑。

这一宽慰人心的看法忽略了一点：对今天的一些独裁先驱来说，事情通常只会在他们第二次掌权时才会变得真正糟糕。他们与特朗普迥然有异的地方不在于他会置民主于不闻不问的境地；而在于，极右翼的匈牙利总理维克多·欧尔班或波兰强人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之类人士，都小心翼翼，掩盖了他们的威权计划。相较而言，特朗普正提前布告一切，并会声称，假如当选，他就有权要求进行报复，并永久占领白宫。

与寻常意见相左，上世纪九十年代最重大的臆想之一，不是认为历史已经终结。而是认定，民主国家会犯错误，但它们的领导人具备纠正错误并从中吸取教训的独到能力。在这种主张看来，相较而言，独裁者无法正视问题; 独裁统治注定会像一九九一年苏联终结那样终结。

今天，我们理当了解得更为深刻。欧尔班和卡钦斯基等人是否一直想当独裁者，是无关宏旨的。事实是，他们和特朗普一样，都认为自己遭遇选举失败 (从法官到充满敌意的媒体机构在内，形形色色的敌人恰被认为导致了那些失败) 是极不公平之事。他们再度掌权后学到的一件确凿无疑之事是: 不要把政治资本浪费在文化战争上，而要拿下国家机构，最好是在掌权第一天就去拿下，以司法部门和国家行政机构为首要目标。因为一旦你控制了法官，你就可以对记者、教师和学者穷追猛打，并持续发动文化战争，直到你心满意足。

特朗普个人是否有所领悟，这可以讨论。但他周围的人显然有。二零二五年，他们不会允许“深层国家”再次挫败这位领导人; 如很多敏锐的分析人士指出的那样，一份详细计划是存在的，即：用政治亲信取代可能多达五万名公务员，并将司法部置于政治控制之下。

威权民粹主义者的典型做派是，光天化日之下劫持行政系统，大力张扬那种认为只有他们才能代表民粹主义者所称的“真正的人民”(这是一月六日事件中，特朗普讲给他支持者的话)的主张。毕竟，这个国家是为谁而存在的？当然是人民。于是，民粹主义者接管这个国家时，就声称这实际上是人民自己合法占有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回想一下特朗普的就职演说，当时他声称“我们正从华盛顿转移权力，并把它还给你们——人民”。当然，因存在所谓“深层国家”，人民从来就没有拿回它; 这一次肯定不一样。

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被认为是一家主流的、带有里根主义特色的保守派智库，该基金会率先制定了一项摧毁美国行政国家的计划。这一事实表明了如下事实：“重振美国”运动(Maga)铁杆支持者以外的很多共和党人，不只与否认总统选举结果的人士和一月六日叛乱的发起人达成了和解，而且似乎同意特朗普在一次又一次演讲中明确展露的威胁: 在退伍军人节，他承诺“铲除共产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法西斯主义者和激进的左派暴徒，他们像害虫一样生活在我们国家，在选举上撒谎，窃取选举，并在选举中实施欺诈，并且，会做摧毁美国梦的任何可能事情，无论以合法还是非法手段。”

其他胸怀大志的独裁者可能也满腹怨恨，但他们在为重返政坛做准备时，小心掩饰了自己的意图。2010年，考虑到匈牙利中左翼的灾难经济记录和腐败丑闻(比照欧尔班在他的盗贼统治系统中作为是逊色的) ，欧尔班可以等待权力从天而降; 他从未宣布他试图取代独立法官，毁掉媒体的多元，并通过一部新宪法。

特朗普没有隐瞒任何事情。传统基金会主席这样的人物也没有，他认为匈牙利“不只是保守派治国理政的典范，而且就是典范”。特朗普威胁称，“要么深层国家毁掉美国，要么我们毁掉深层国家”。法官，记者，任何没有遵照他的要求窃取二零二零年大选的人，任何供职于拜登政府的人(共产党人!)，任何供职于被特朗普的助手万斯（JD Vance）宣布是“美国社会毒瘤”的基金会和大学的人，——所有人都应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自封的中右翼人物也没有不承认他。

假如特朗普再度当选，他将宣称“人民”——因为只有他的选民才是“真正的人民”——会以民主的方式，做出支持复仇和毁灭的决定。

（作者1970年生于德国，目前任教于普林斯顿大学。本文原题“A second Trump term will be far more autocratic than the first. He’s telling us”，由《卫报》发布于2023年12月4日。超链接为原文所有。译者听桥，基于机器译文进行了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