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聞書香——《十方一念》
當年在書店「打書釘」偶然看到《十方一念》,上手只看了一點點,馬上被它給吸引住,毫不猶豫就付錢買了下來。我喜歡它行文的特別,象詩又不全然屬現代詩;像散文般富含喻理,格式卻又不是散文。滿滿的玩味,又充斥特別豁達的禪意。
這詩選我很喜歡,也曾推薦給好幾位喜歡閱讀的朋友。後來我也忘記了是輾轉借出或是送贈給別人,反正就此失落了。近日在網上書店及閱讀平台再次看見這本書,是十周年紀念版本及珍藏版。才驚覺發現,原來日子已過去十年。再翻看新書的序言,特別有共鳴,感觸也深。
聽說人生沒幾個十年 十年之前 看不明白的一個個字 十年之後 變成不願意看懂的事 一念垃圾 一念瑰寶 轉念如詩 亦不外如此
在遇見此書之前,自己曾經深受胡適的新詩《一念》所感動。
我笑你繞太陽的地球,一日夜只打得一個回旋; 我笑你繞地球的月亮,總不會永遠團圓; 我笑你千千萬萬大大小小的星球, 總跳不出自己的軌道線; 我笑你一秒鐘行五十萬哩的無線電, 總比不上我區區的心頭一念! 我這心頭一念: 繞從竹竿巷,忽到竹竿尖; 忽在赫貞江上,忽在凱約湖邊; 我若真個害刻骨的相思,便一分鐘繞遍地球三十萬轉!
當時年輕,正經歷思念不忘的困局,突然發現,自己區區的心頭一念,竟比世界上所有的東西跑得更快、走得更遠,同時驚訝於自己的心念居然有人如此明瞭,寫得如此透徹。
然後我也寫了屬於自己的,不成氣候的句子《抬頭。低頭。一念》
風走了 雨也將走了 天空突然放晴 逼迫層雲夾尾逃走 修路中的地動樹搖 瀝青破裂以後 陰霾原來在 灰也在
話說回來,再次閱讀林夕在《十方一念》裏的文字,還是感覺激動,被他那架馭文字的功力、那些句段之間的餘韻所震攝。
十方無界天地給了我無字天書 我想用文字來演繹天地的一念 彈指間發生的事情給過我 剎 那 的 感受 我想用 剎 那 的 感 觸 記下生滅間的感悟 想從 一粒沙 看見 三千世界 的浮色實相 想從 三千世界 攝下 一粒沙 的詩情畫意 想 從雜念 生懸念 從懸念 生想念 概念 信念 妄念 正念 一念 一念
眾生色相,本來虛幻。至風霜過盡,所有皆不留。
[不流也不留] 兩手空空 挖開泥塵 比握緊鋤頭 哪個法 更快翻出淨土 赤足踏雪泥 不曾留鴻爪 騎牛上路 蹄印落款 不同法 看不異風景 而 人在橋上過 橋隨身影流 水是雲色身 不流也不留
[黑白灰] 光天化日之下 攬鏡自照 只能發現毛孔必然藏着污垢 只能越照越醜 每個人從此選擇 低頭 如佛像目光必然俯視土地 於是忘記了太空 只留意到步伐必然揚起灰塵 於是用心地 一步一生般 直到以為衰老必然洗盡鉛華 再攬鏡自照 竟然看不見 美醜
[把露珠還給池塘] 第一滴露珠 憐憫蓮葉單調 吻下了同情的淚水 第二滴露珠 替蓮葉化妝 融合成宛如鑽石的亮點 第三滴露珠 想蓮葉摇曳生姿 匯成一波波漣 直到第四滴露珠 把甘霖變成一灘水 蓮葉累了 一個低頭 把它們全還給池塘
自己從未看相算命,是因為不信命?還是不敢信命?我自己也搞不懂。也許不知不懂,就是我的命。
[我出命你出名] 我的命是我的命 你不守天規 偷窺我的命 計出條甚麼樣的數 用我名字的筆劃 寫出你的名氣 折了你的壽 剝奪我坐看際遇 揣摩未知的樂趣 你把我的命 填滿電視屏幕 羅盤顛倒 也看出 我最倒運 最薄的命 是不够你的顏厚 能看透天機的人 為什麼這樣難看
[如風] 其實 風 只是空氣的流動 被文字癖挾持 裝飾了視野的窗欞 看不見 高壓槽如何驅逐低氣壓 熱空氣讓路給微凉 大自然另一種權力鬥爭 證實天地没有仁與不仁 空氣流動成全過花之可持續生長 啟動過一棵樹之忽然死亡 風 依他性起 依他性滅 一如生死 無非概念 既不能與天規講條件 不如趁風生水起 回想一下賽先生 念及 悲喜 的確 如風
[本來我想說] 本來我想說 天是空的 會不會寂寞 星是暗的 會不會堕落 本來我想說 咖啡因比酒精好 可是他們說 昏迷不會想出大禍 本來我想說的話可以釀成洪水 可恨遠視諸世間 本來非黑即白 卻讓高人賜我有色眼鏡 眼看自己從烏鴉飛出天空一片黑 着地 成色彩斑斕的鸚鵡
書名叫十方一念,到底十方是什麼?一念又是什麼呢?初觸書皮時,膚淺地認為,書名以十和一意指多和寡。
多年以後,方知曉十方一念是佛家用語。指整個世界都是由自己的無數的念頭接續而生的,也指一個念頭就可以達及十方。
十方: 東南西北四維上下。 一念: 一彈指有二十瞬間。 一瞬有二十念。 一念含九十剎那。 一剎那含九十生滅。 一彈指間何止灰飛煙滅。 還閃現三百二十萬個將生即滅欲滅又生的靈光
想想自己,與人結緣,以書為伍,莫非一念。而此一念,念生念,卻儼然圓滿此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