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帶童年：都原的經驗斷裂

記得有一次聚會上，那是個各族人、年齡層與不同職業人士的聚會，晚餐後，大家一起唱歌，美族人的大哥哼了幾句族語問我：「這個你會不會唱？」我很疑惑思考這首我好像沒學過，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他便開始自己唱族語歌，我在旁邊半哼半學，有些同齡人或小我幾歲的妹妹唱得很快樂，在那樣的場合我總是既快樂又尷尬。

後來高明智大哥刷起了吉他，要我們年輕人點歌，眾人時而熟悉時而陌生的唱起民謠、林班歌、華語老歌、華語流行歌，在復興鄉的山頭上度過一夜。

我明白自己的生活不是在充滿歌的世界，我既不生長於部落，部落也已因為基督信仰中較激進的派系規訓而不能高歌祖靈，從來沒有聽過老人家唱一首族語歌給我這一輩聽。

生長在充滿工具、鋼筋互擊聲，機械運轉，牽動樹林市靈魂灰蔭的天空，有時冒冒燒電箍的火星與焦味，總是在午後雷陣雨躲在工廠鐵皮屋裡，聽鐵皮細語的聲音。

聲音像是雨水，不斷囤積過去的記憶裡的一片海洋，我撈起幾捲卡帶，它們並未因為浸泡海水而損毀，保有那充滿雜訊的況味。

播放卡帶，裡頭傳來沈文程的嗓音，和幾句別的卡帶歌手清晰字句：

「歐吉桑啊歐巴桑！我該怎麼辦？教我怎麼能夠忘記他⋯⋯」以往記憶中的模糊，終於被夢中的自己給撥開。

喜歡老舊事物的我趕緊拿起手機，再估狗輸入歌詞，原來是一位叫作林慶雄（原名阿碰）的卡帶歌手。

YouTuber上卡帶封面照寫著「東方麥克傑克森主唱排灣搖滾火爆巨星」。

一個人在房間裡播放著從孩提時期就寄生在我腦海中的『部落金曲』，對那與嗓音完全不同印象的造型感到有點衝擊。

媽媽過去收藏的卡帶的歌曲，一直在我腦海裡，可惜都在嚴母三遷以後，僅留在我的記憶中，和消失的歌手們一起永恆的巴歌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