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小粉紅讓我別恨他:我旁邊醫院死了一個
年三十晚武漢小粉紅給我發一張圖,讓我別恨他。
我奇怪,他為甚麼認為我恨他呢?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雖然他過去半年詛咒香港命運,「暴徒」受傷他拍掌叫好。我也未至於懷恨,只覺得他蠢。多聊幾句,他給我發來這個︰
我冷冷地想,早一個月就告訴你,疫情嚴重,讓你提防。你說國家偉大,財力雄厚,各路車票均全額退費,武漢昇平和樂。現下隔壁死了個人,才終於知道大禍臨頭。
我回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仍覺得我恨他,想他死,然後我們經過一輪慣常的互相辱罵,他不能情感召喚我,我無法用文明說服他。
他依然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問題,價值觀沒有問題,武漢沒有問題。既然沒有問題,為何他情感上要求我原諒他?他明確地認知,自己的理智所在?
抺掉個人思考的圈養
陳秋實一直很火,他最近被認為是高級紅,舉止不似一般人認知,踢爆內幕就得封禁。他還可以四處自由地走動。
我無法判斷他的立心和立意。可是很在意他其中一段視頻所講的話。大意如下︰
有一回他聲稱和母親上飛機,自己卻上不了,被公安請回去談話。他說他不恨公安,他知道公安也不想、不願意這麼做。是制度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我覺得很奇怪。
你是一個不服從制度的人。為何會原諒選擇服從?拋棄思考的人?
陳秋實的意思,是不是把「服從不合理」合理化。是不是告訴我們,獨立思考讓路給統一意志,合情合理。
我固然不同意獨立思考應該讓路,不過從我的過分解讀,聯想到這些年我接觸到的大陸人,似乎有點類似。
不,不應該針對某個地區,我認識許多香港和台灣人都一樣,比如在公司裡,明明覺得制度不合理,老闆不公平,大家愛私底下埋怨,卻不願公開表示反對。因為老闆在養著我們。
商業行為大約是類似情況,假如不願意服從,我們會辭職。然而在國家和制度的體系,並不是我們說脫離,就真的能脫離。它有形無形地,塑造出我們的意識形態和生活圈。
包括告訴我們要原諒其他思考不獨立而把責任推給制度的人,要慈悲對待生病的人即使他散播病菌。更或甚至,接受不可改變的制度現實。
飄移的龍門
北方同事水蜜桃在某港媒供職,她常說,老闆開公司是為了賺錢,他能允許底下員工發表不利他的言論嗎?香港終究會變成大陸一樣,何不早點適應。老闆和員工互相保持距離尊重雙方立場,純粹理想。
當我批評她作為一個傳媒人,卻屈從於權力。她就開始說,她支持香港獨立,批判港媒追不上網絡科技潮流;曾經與移民美國的小粉紅筆戰,不想香港變新疆;立意守護媒體專業,促進公眾討論。家鄉的公安叔叔和公家機關對她們家很好,難道這些是假的,都是你們香港人口中邪惡的共產黨?
聽了這麼多,我開始混亂。我個人的思考方式,總是非黑即白。
我不能接受一個強姦我的人,同時也愛我。我也不能習慣一個我不能接受的制度。
然而陳秋實和水蜜桃的反應,給我的不確定感就於此。他們「包容」著一個操控他們思想的政權,以及服從於此政權的人民。我覺得比較接近的形容是:
他們不斷搬弄概念,讓自己永遠站在道德高地。
《亡國感的逆襲》有一段這樣的觀察:
毫無罣礙也無違和地在上述三種道德與價值體系穿梭,隨時可以拿出來用,卻也隨時可以拋棄,道德與道德間的矛盾的衝突、說法與做法間的不一致、或是對內外的兩套標準,從來都不對中共政權造成心理層面的困擾。
因為他們甚麼都不信,但甚麼都能說,沒有底限。
(〈中國的道德三隻手,如何帶來無力與之競爭的絕望感〉 — 王盈勛)
我加入的一個小粉紅群組,認為中英聯合聲明是歷史性文件,應該派解放軍輾壓香港暴徒。可是,當新聞透露,港府囤積了相當數量的口罩。居然有人這麼說︰
現在你們又支持港人治港?
正常但不正確
武漢人乃至其他感染者瘋狂地輸出世界,一位醫生朋友冷靜說,求生是正常,自私是正常,不代表正確。
存在即合理?不正確的事情為何列入正常之列。或者我們在正常化不正確?
香港醫護近日組織罷工,港人將近60%支持。認同醫護不應被犧牲,不應被道德勒索。背後有兩個重要原因,第一,政府不作為卻要求醫護性命相搏,第二,抵港患者每每隱瞞病情增加風險。
說到底是對於人性的不信任。包括當權者,包括病患。這份不信任由來已久,大陸人從前自嘲,大陸除了謊話之外,甚麼都是假的。演變到現今的狀態,便是自私者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論述,逃過自身道德責任,卻要求專業人士,承擔他們的道德責任。
早有時事評論員指出,香港近半年之爭,實是中西方意識形態的衝突。疫症來臨,更是考驗人性的時刻。時常說著要為人民著想,為國家犧牲,歌頌著國家偉大,一旦死到臨頭,大家的反應都非常「正常」。自私無分國界,怕死也無分國界。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蜘蛛俠果然是外國勢力,名句不適用於中國政治。恰好讀到一篇中研院醫療人類學家劉紹華關於中國多年來疫情研究。
鑽研中國傳染病史的中研院學者:武漢肺炎,中國民族主義的再次重災
官方極力隱瞞的同時,民間也高度配合維穩。從不相信疫症爆發,到相信疫症而認同政府。
他們仍然一派樂觀地認為,政府定能操制疫情,一定比美國政府厲害。哇,老美可是流感死人比我國沙士多好幾倍。這份樂觀的心態,尤如吃了興奮劑。
十年前讀陳冠中盛世,只覺得是一部普通小說。近日卻頻頻回想,他講得對,講得很好。這個民族真的像長期服藥,快樂,亡憂。
我認識許多港漂年假自內地返港,非但沒有自我䧎離,不用上班了,相約出門耍樂。反觀香港同事大部份home office,不出門,出門也在數算著家中有剩餘多少口罩。我的醫護朋友在組織罷工,優先安排病人到醫院或診所配藥。
嘮嘮叨叨寫了這麼多,我真的純粹在發洩過去半年與大陸人相處的不服氣而已。
我認為這正是拋棄了個人獨立思考的原因。那些親愛的公安大叔,素來親善,一旦受到國家召喚,立即變得兇殘。又或者,誰知道他們平日的親和,不是受到政制機器支配下的行為?
告訴你要做個好人的,通常是壞人。
我把劉紹華的文章發給武漢小粉紅。鼓勵他穩守前線,成了冤鬼也該知道找誰報。他這樣回我︰
正要鼓掌中國人要覺醒之際,我忽然懷疑,他這番話會否為了迎合我的立場而把自己的價值觀飄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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