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见君行久,新年非故年
今年是你不回家過年的第幾年?
第三年了。新冠大流行爆发时,我正好面临毕业和求职,离开家以后,就下意识地借这个理由做阻挡,几乎没有再回过家。往后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就连我母亲都能轻易看穿,并且在生气的时候将其点破。
最想念在家過年的哪些方面?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年,就是农历六月二十四的彝族火把节,正式的有祭火、唱歌、跳舞、斗牛、赛马等活动。但不像回族的开斋节,会互道一句Eid Mubarak(开斋节吉庆),哪怕不能参与活动都有过节的氛围。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远离彝族群落居住的家庭,不会像小时候在村里,会被伙伴邀请到对方家里玩,主要娱乐活动是"耍火把",一直疯玩到深夜才回家。后来城里连炮仗都不让放了,又怎么会让你玩火。
但我母亲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惯,会提前看日历,到了那一天,会交代我早点回家: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我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炖汤。久而久之,"六月二十四"就变成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甚至不说出它的名字,但一家人默默地庆祝,一个不言自明的重要节日。
住在镇上的时候,身边还是汉人居多,但过年的时候正逢苗族的花山节,我们称为"苗族踩花山",时间是大年初二,几个家庭会相约去踩山场观看祭花杆仪式、斗牛、爬山杆等,非常热闹。
没有亲眼见过,你可能无法想象,我所说的"热闹"并非只是客套的夸赞。
即便是封控严重的2022年,虎年春节期间,我看到家乡的一则新闻,一个村民因"非法组织大型斗牛集会"被行政拘留。那到底是多么"大型"的斗牛集会呢,该村民在村子旁边的空地上组织这场活动,现场聚集1000余人。我都不知该说他"凝聚力"强,还是花山节在苗族心目中的地位高。
我想念这些,零散的、呈块状的记忆。
在外面這些年來,春節和誰一起過呢?怎麼過呢?
这些年都是和阿川一起度过的。
第一年我们在昆明,朋友寄来了自己做的椒麻鸡,我们就当作了年夜饭的主菜,其他再添几道,就过年了。但是到了半夜,好像又出去吃了烤鱼,正好跨过十二点,觉得很高兴。
第二年是在腾冲,老板像那种平易近人的女性长辈,她的家人过来团圆,于是邀请我们一起,她订了一桌年夜饭,其中就有腾冲人过年吃的锅子,送到她住的那个种有柿子树的小院子里,我们还在树下烧了一盆火取暖。到了十点多又开始包饺子,过北方的年,因为老板是北方人。
腾冲当地有装饰"年松"的习俗,就是一般人家盖房子、铺水泥地,都会在院落一角留一个洞,过年的时候去山上砍一棵漂亮的松树回来,插在预留的这小块土地上,作为年松,在上面挂满灯笼、元宝、红包等。乍一听还很像圣诞树,知道这个习俗的时候,我感到很惊奇。
大年初一去爬了陡峭的云峰山,道观建在山顶上,香火不断,我却因为香灰过敏,导致鼻炎,后来降温下雪,我回去后就生病了。
第三年是在江西,阿川的老家,和他的家人一起度过。大年三十到婶婶家吃饭,她一个人包揽了整桌年夜饭,其他人只能做端菜上桌的活,菜品比起外面餐馆订的也丝毫不逊色,或者更胜一筹。毕竟婶婶以前参加乡里的烧菜比赛,还拿过第一名,说奖金是一万块钱。
那天晚上,很多平时喝酒不醉的亲戚都喝醉了,后来还去唱歌,唱了很多邓丽君。我感觉像是回到了一个我憧憬已久,但没有真正经历过的时代,我甚至和六十多岁的人合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你會有什麼儀式去回憶「年味」嗎?會有新的過年儀式嗎?
今年本来打算买一些烟花来放,但后来不了了之,年关的时候也比较难买,就不再强求了。或许就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写一写新年,在它还没变旧的时候——或者写下来的那些,早已是旧的。
我想象新的过年仪式,是希望在一个不那么忙碌的年末写信给挂念的人。
「年」對現在的你的意義是什麼呢?你喜歡/在意過春節嗎?
与他人连接。这个"他人"不仅仅指的是亲人,哪怕是陌生人,平时不会有往来,但过年的时候见面打招呼,也会笑脸说一句"过年好"。
过年的这个场景,其实与日常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会感觉不由自主地到进入到一种紧锣密鼓的状态,这也可能是春节假期结束的时候,有些人产生倦怠的原因。
但我今年可以说,我喜欢过春节。我的兴奋还保留着,像孩童一样。
別處/她鄉對你有何樣的意義?
在这里注视一切陌生的事物,然后延续这种陌生的目光回望以前,会觉得不同寻常,甚至感到惊喜。
家人如何看待你不回家過年和在外的生活?
前两年我能感觉到母亲的失落,不管我怎么宽慰,她还是会下意识觉得我在外面一定很孤单。今年回了另一个家,她却有一种安心,原来父母竟然是希望将你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不相信你一个人可以到达,或自己建立归属。
你與故鄉的關係會伴隨著不回家過年改變嗎,你覺得人與故鄉應該有怎樣的距離?
不会,像五条人乐队的主唱仁科离开海丰以后反而写了很多关于海丰的歌。
最不喜歡傳統春節的哪部分?如果你可以決策的話,會在家庭內做怎樣的調整?
餐桌上劝酒。想喝什么喝什么,不喝就算了。
加分題: 有打算和她鄉鄉友/馬特市民一起過年嗎?此處可曬照片!
有,也许明年,或者后年,会和@金梨 在卡拉OK合唱《万々歳》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