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1 山的轉角：六龜04

上上禮拜四是高三班的最後一堂課，上完課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回到高雄市區後，十點多，忍不住又想去澄清湖騎一下車，忍不住就再騎了三圈。

從市區回新的租屋處，因為有一條路會經過澄清湖，之前每次被國二班氣到不知道該怎麼整理自己的情緒時，畢竟有些時候也不是他們的問題，更多時候是自己在氣這個體制、在氣這個大環境。這時候便會刻意繞路來這裡騎個幾圈，尤其下過雨後的樹林邊，總有種被壓抑許久的潮濕，混著花香，將要沁出這山頭的感覺。

那天除了我安排好的禮物抽獎之外，另一位老師買了燒烤請學生們吃，我們就這麼一邊吃，他們一邊聽著歌聊著天，輪流一句接著一句唱下去，我忍不住在旁看恍神。

說實在，一開始會在六龜上課輔班，關於教學這塊，也沒想那麼多，天真的以為這跟以前的家教應該差不多吧。然而，學生性質不一樣、如何營造處理小班上課的互動氛圍也是之前一對一的家教完全不用多思考的。有好多次衝擊都狠狠地像要把我打上岸一樣，像是在告訴我，你幹嘛這樣？你何苦？你就按照你之前教家教的方式做就好啊？但我清清楚楚知道，之前家教的那種方式，不只不適合他們，甚至只是像在複製一台機器般嵌進這升學體制。

甚至每一次上課結束，回到家裡，我都坐在書桌前，像寫筆記的學生一般，認認真真寫下今天發生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學生們為什麼如此反應，甚至也好好釐清我為什麼那樣反應？這代表的是我以前被設定了什麼樣的想法？這些想法是不是有鬆動的可能？

高三這一班，該怎麼說呢，一開始只是上他們其中四人的微積分，上完一些基礎的微積分之後，開始上他們全班十個人的英文。除了用比較生活化的英文雜誌上課外，在最後幾堂課，也擠破腦袋自己想出幾個可以練習聽力跟口說的英語遊戲，其實過程中我也竭盡腦汁想著這個時期的他們，除了英文之外，還會需要些什麼？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去哪一所大學了，之後呢？除了分享我之前去尼泊爾的事情外，也嘗試夾帶偷渡一些些自己關注的議題，在六四那天給他們看《5月35日》等等。

其實高三這班的學生，可以說是很貼心吧。

這一學期，不只是在自己 gap year 尾巴的一個新嘗試──課輔，不只是前面說的形式的不同、學生性質的不同，這件事也很大程度不斷改變我許多想法、改變我自己。

教學始終是一個雙向的過程，自己也不斷在調整適應當中，讓我感動的是，課輔這件事，變得跟以前在市區兼家教時、說白點就是為了賺點自己的生活費非常不一樣，也因為一周三天要上六龜，上六龜課輔這件事變成像融入我這半年生活一樣，想著下周高三班要上什麼、可以帶入什麼英文以外的一些東西、讓他們對未來有更多的想像，又想著要替國二班設計什麼遊戲來背單字。

這期間難免遇到挫折，就像前面說的，有時被其他班氣到、被自己氣到、被這不斷排擠著某些學生的升學體制氣到，但高三這一班的學生的體貼、他們上課時認真地回應，都像是個緩衝，緩衝這半年來不時因這些改變太過劇烈的衝擊，讓我不至太過自我質疑。

人們說畢業季，要辦什麼謝師宴，學生要寫什麼感謝卡給老師，可能因為我是這半年才中途殺出的英文老師，而且又在他們沒有課業壓力之後，作為額外補充的英文老師，他們會直呼我的名，感覺沒什麼老師跟學生的關係，我倒覺得，要說感謝，其實是一個互相的過程。

最後一天上課時，讓他們抽禮物之餘，我有寫給每一位學生一張小卡，但因為後來才發現卡片不小心選太小了XDD根本寫部下幾句話，加上太害羞，所以該說的就在這裡說吧。

謝謝你們，讓我得以嘗試一些些不一樣的東西來教，也謝謝你們，作為我第一次嘗試課輔老師時的cushion「緩衝」，在我自己也挫折時，你們的體貼和認真，某種程度來說，是你們接住了我。

想到下過雨的澄清湖的味道，那種被壓抑許久的潮濕，混著花香，此時一次迸出山頭、嗆入鼻腔的感覺。

你們就是那些花香，吸飽了濕氣養分，即將迸出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