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owering beauty
虽然我们被人环绕,被动物环绕,生活在植物的簇拥里,但是我们常常忘记他们或它们是活物;在我们无心的视线逡巡下,他们和它们被迫陷入混凝土做的背景里。
当美的面庞,美的羽毛,美的枝叶突然被我们撞见,它们好似模糊的底片中显现的风景,神秘的海底浮现的雕塑,聒噪的人群中闪现的回眸,霎那间就涌现到我们眼前。这些美丽的个体带来的召唤如同它的本身一样清晰:这里,就是这里,有生命在跃动。
与美丽的个体邂逅令我们既不安又兴奋。
不安是因为在意识到眼前的物体是如此的美丽的瞬间,我们的脑海中几乎同时划过一个念头,“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看见!”。我们因为美的显现而自责,因为它让我们怀疑自己的感官和感知能力。虽然从我们也就是美的观看者的角度来看,美的物体直到我们相遇的一刹那才“出现”,但是从宇宙的视角来看,它们作为美的物体已经静默地在暗处待了太久。
所以并不是美的事物突然出现,仿佛它们在转瞬间被时间的缝隙挤压出来似的,而是美的事物终于被我们觉察,关注,认可。当我们在心底惊叹“这真美啊”的时候,我们为自己先前的无心之失而而后悔,为自己当下迟来的赞美而惭愧。
然而美很快冲淡了不愉快的可能,因为没有一个美的物体不是赏心悦目。荷马和柏拉图不约而同地谈到美对人的“欢迎”,仿佛一份善意地让人加入的邀请。此言不虚。先哲早已说过,崇高和美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经验:崇高是山峰,美是溪流;崇高是参天大树,美是葳蕤草甸;崇高是紧闭的石门,美是透过来的光;崇高是肃穆而可敬的,美是轻松而可爱的。
所以,当我们与美的物体相照面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时候感到它的平和与包容,而不是逼仄或压迫。于是我们才敢心无旁骛地直视美,欣赏美,模仿美。而美,则在我们的每一次观看中被复刻,新的美进而被创造。Andrew Wyeth 在创作的时候,心里不可能想着“我的画会救人”;后来许多灵魂却在他画的草堆,泥地以及人的发丝中获得了救赎。
这是所有美的物体具备的魔力禀赋,它们先是让人觉察到它们的美,进而使得人被美俘获,心悦诚服地加入到模仿美生产美的序列中。因为美的物体是源源不断的,所以人和美的互动自然也是绵延不绝。正是在和美的互动中,人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