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冬天一个阴沉沉的周日下午，丈夫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本抱着电脑一旁坐着的妻子突然起身走进了卧室。

妻子最近在上一门网页设计的网课。周六上午上课，周一前要完成一部分练习。电视剧看得她兴趣缺缺，索性写起了作业。偏不凑巧又卡在了一道题上，许久没有思路。她大概是想累了，要睡会觉吧。丈夫根据经验猜测着，便在沙发上没有动。电视剧昏昏欲睡的大段台词里终于出现了一幢凶杀案的信息。这点小小的悬疑并不能拯救剧集的观感，却在此刻稍微勾起了丈夫的好奇。他甚至想喊妻子一起来看，不过想了想，为了这个中断她的午睡并不太值当，就只是调小了电视的音量。

电视剧里的角色又开始装腔作势念起那些大段言而无物的台词。前面制造出的悬疑本也不合理，被这些云里雾里的废话包了一层又一层，仿佛用厚厚保鲜膜裹起来的烂包菜，轻微却持续地渗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丈夫那点胃口也终于被完全倒掉。他这时才注意到，妻子早已拿起了抹布，在屋里到处擦拭起来。这不是个好信号。她爱干净，在心情烦躁的时候会尤其见不得一点脏的地方。这种突然开始的打扫，多半是某种泄愤。丈夫迅速思考了一遍下午自己的所作所为，试图找寻她生气的蛛丝马迹。但眼下，他觉得整个公寓就是一艘船底带洞的船，因为自己的疏忽未经维修就被扔进了水里。周围的水面沉默却怒气冲冲地蓄势待发，想要把他按进水底，挤出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然后掐着他的脖子看他痛苦地窒息死去。

他没有想到任何能解释妻子怒气的事。船沉了一半，水开始漫上他的脚脖。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决定主动开口。

“宝贝，你别擦了，让我来吧。”

“别了，我都收拾差不多了。”妻子左手拿着清洁剂往桌上喷两下，右手戴着橡胶手套拿着湿抹布跟着擦了起来，并没有抬头，接着埋怨道，“你中午洗碗忘记把菜刀给洗了。那个装蒜的碗你也没洗。”

难道是因为这个？不，这个埋怨只是打扫的延申，只是她怒气的一个小小出口。他现在离开了沉船，站在了冰山上。真正让她生气的原因还沉在他脚下沉默的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