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末日回顧｜發覺真確事實，末日何以為懼？——陳思廷教授訪談

人們恐懼的是末日，還是自己的無知？

Ｑ：請問教授對於末日的想像是什麼？

Ａ：小時候聽到末日代表世界都結束了、什麼都沒有了，就會覺得很恐懼。但奇怪的是，小時候很怕、長大之後就不怕了。後來知道是因為當我獲得的資訊、知識背景越來越多，就會知道或許哪天末日會來臨。但那並不是驟然的，而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並且是會讓人有心理準備的。所以長大以後，其實就不會太在意末日的發生，因為發覺到自己的背景知識夠多、擁有驗證的概念，就不會只聽單方面的描述而感到害怕。

Ｑ：人們常因未知的事物而感到恐懼，這也是我們需要不斷學習、獲取新知的原因。那麼從教授的專業領域來看，會如何去闡述末日，或是如何看待它？

Ａ：以概念分析來看的話，如果末日是一個概念，末日就有屬於它的一個意義，會指涉到外在世界有形或無形的事情。那麼意義就是內涵，而它對應到的物件就是外延。當這個意義越來越豐富、內容越來越多時，相對的對應到的物件就會越來越少。比如說「人」這個字的意義，就會指到世界的七十億人，那如果是「在台灣的人」，這個意義就更豐富了，那對到的物件馬上從七十億降到兩千多萬。同樣地，當你賦予末日愈來愈多意象，讓意義更豐富，就會指涉越精細、確切的末日事件。而當末日沒有很精確的描述內容，就只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時，它就可以對應到很多外面相關的事物。這個內涵、外延是呈現遞減關係，內涵越少、外延越大；內涵越多、外延越小。所以回到前面所講的，當擁有的背景知識愈多，就會明白要有一個很確定的末日來臨，機會是很低、非常不可能的。因為這需要世界上所有描繪具體的事，通通匯集在一起才有可能成立。因此當獲得的訊息越多，末日可能發生的機率就會越低。

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

Ｑ：末日若沒有更詳細的意義補充，對應到的外在狀況就會很多。而末日也不一定是造成人類毀滅的災害，也有可能是很個人的感受。那麼教授的生命經驗中，是否有發生過讓您感覺像是末日的事件或狀態？

Ａ：人生裡有一個比較關乎生命的事件。我曾經在當兵時和同事一起去出公差，結果在回程路上被機車撞到、出車禍，手跟膝蓋都受了傷。當時，醫生說膝蓋會因為這樣有永久性傷害，而且出院之後還要做復健，就覺得還滿沮喪的。但聽說撞到我的人其實比我還要更悽慘，據說他是整個人飛起來、又傷到腦袋，就算清醒後也只剩下小孩的智力。當時聽到他傷得滿嚴重，就想說去看看他。後來看到他所在的病房都是腦袋受傷的病患，都沒有人說話、很安靜，而我在的病房受傷的都是手啊、腳啊，其實很熱鬧。我在復健的時候就退一步想，還好當時他只是撞到我的身體側邊，要是往中間撞，造成內臟破裂，可能我現在就不在這裡了。我又想到安靜與熱鬧病房的對比，就覺得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著。我不知道撞我的那個人是什麼感覺，但我覺得至少有一顆健康的腦，然後好好活著，什麼事情都有可能。以前常聽人說看事情要往正面看，但到那時才真正了解到很多事情都需要退一步去想，正面看事情是很重要的。其實讓人悲傷或不悲傷的都是概念，可能是因為我們不了解實際狀況才會害怕。

Ｑ：末日帶來的沮喪，透過看見更多現實、與他人的情況對照，反而讓這種悲觀的情緒與看待事情的眼光有所轉變。今年的肺炎疫情，對許多人來說也算是打亂日常生活的末日之一。想請問疫情的爆發，是否對教授的專業領域有所影響？

Ａ：當然是有不方便。這一年來，會發現我們習以為常的作息被更改，而這些習以為常的作息有些是OK的，有些是不太好的。譬如動不動就出國開會這件事。疫情發生後改用線上交流，證明不同的溝通方式其實也能達到相同目的。雖然航空業因此蕭條，但是根據一些調查發現地球的環境也因為這樣而變得更好。雖然作息被改變，卻發現更有效率的生活方式。退一步想，這也是不幸裡的一種效益。當然疫情爆發是不好的，卻也能從中反思平常的生活習慣需不需要修改。習慣改變後也能帶來新的思維，去反思自己的行為。

Ｑ：不只是新冠肺炎，也有人提到今年似乎有特別多名人去世、憾事發生。教授是如何看待這末日般的2020？

Ａ：《真確》的作者說：「根據他的研究，其實我們對未來的想像、對生活的預測，通常都比實情還要悲觀。」也就是其實並沒有那麼糟，但我們還是傾向於觀看比較糟的部分。像是問題裡提到的名人去世，其實每一年都有許多名人去世，怎麼不提？是今年因為有新冠肺炎肆虐，讓人覺得這是很不祥的一年，因此一直加劇對今年負面的評價。當然，新冠肺炎的傳播讓人沮喪，但在這當下，人類也有一些行為改變。其實搞不好今年有的正向部分和負向部分加疊起來，結果不一定是負向的。像《真確》作者所講，其實我們應該更努力在當下去發覺更多事實。當你知道更多完整的訊息時，就不會那麼害怕，雖然不至於到樂觀，但至少不會太悲觀。∞

✦✦✦同場加映：思廷の末日推薦清單✦✦✦

《真確：扭轉十大直覺偏誤，發現事情比你想的好》（Factfulness：Ten Reasons We're Wrong about the World-and Why Things are Better than You Think）

作者：漢斯・羅斯林、奧拉・羅斯林、安娜・羅朗德

推薦原因：在這充滿危機感與沮喪心情的全球疫情時代，知名公衛學者漢斯•羅斯林揭露了人類思考外在世界事務的10項盲點，幫助我們洞悉「其實事情比我們所想的總是還要好一些」真確狀況，才能偋除無謂的煩惱，也真正的撫慰到人心！

撰稿｜莊雅淇

訪談｜莊雅淇、雲廷詣、王盼希

原文出處｜侃侃 vol.7 末日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