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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簷萬雨」離職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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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偶而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夢見我有一整屋子的東西,必需要在緊急離開的時候,我可能無法一次帶走所有的東西,我會在夢中感到十分焦慮而一直冒出冷汗,最近這種夢越來越頻繁,我在這種夢裡頭總是無計可施

新的公司門口有兩個旋轉門,旋轉的方向從門內往外看是逆時針旋轉的,兩個門都是同樣的方向,右邊的門是把人拋出去的,而左邊的門是跩人進來的。

很像呼吸,呼氣與吸氣之間,保持著一種時間的流動,又像是開始與結束。最近公司在進行著一種分批裁員資遣的動作,所以現在會看到有些人從右邊出去之後,就不再從左邊回來了,身體是一種有記憶的東西,當離開的人被身體判定成不再是自己的一部份的時候,從此那些人就從二氧化碳降級成為一氧化碳,他們再也無法還原成氧。

有些人當天被通知面談,就被告知當天必需離開,所有的家當需要在一個下午處理完,並在下班時帶走,他們總是來不及與老同事一一告別,來不及與好同事們吃一頓午後離別餐會,每一個不幸的人眼中總是帶著哀愁與懷疑,在人事與主管的監督之下,他們一下子從維它命C變成氰酸鉀。

大多數同事離開的時候,我都不忍看著他們打包的身影,我不敢經過他們,他們總是散發出無辜的味道,我其實也知道有那麼一天,已經在這個公司待了將近二十年的我,最後也會變成跟他們一樣的毒物,而且這個時間很快就會來到。因此在平日的時候,我總是儘量減少我在公司的個人物品,我不種植栽,不養魚,不放我的詩集與小說,我經常在減少私人物品,因為我擔心時間一旦來到,我會一次帶不走。

我偶而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夢見我有一整屋子的東西,必需要在緊急離開的時候,我可能無法一次帶走所有的東西,我會在夢中感到十分焦慮而一直冒出冷汗,最近這種夢越來越頻繁,我在這種夢裡頭總是無計可施,這似乎是一種報復, 報復我過去是如何草率地結束每一段因緣。

在離開的同事桌上,我也總是會看到一些東西他們不想帶走,最近我看到有一個金魚缸,裡頭的魚大概不知道牠們的主人已經從飼料變成空氣,留下來的魚缸,我想應該是那個同事最後想要對這間公司表達的一份最後的感情。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對於離開這件事應該要有一種更華麗的儀式,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一個睡袋,一個可愛的枕頭與盥洗用具,當我被告知的時候,我要帶著它們繞過每一個同事的身旁,與真正的主管兇手聊上 一會兒,我要帶著它們經過右邊的旋轉門,我要跟天下人暗示那是他們負我的。但是,我真的要帶著華麗的恨意離開嗎?如果我們能選擇感謝的方式,是不是更能善待自己呢。

我應該會選擇一個更優雅的離別姿勢,我手中將要捧著的是一株非洲紫羅蘭,它們像是一種走動的碑林,我將用祝福,巡行整個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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