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寫「七日書」|Day2 2.4:病倒在丹麥
2024年7月我到丹麥旅遊的時候,躁鬱症復發。
本來是和朋友一起到丹麥旅遊的,但是在倫敦和朋友一起的時候起了一些爭執,就決定分開,在阿姆斯特丹再一起集合旅遊。但是因為在倫敦的時候一直沒睡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到哥本哈根之後入住了一個青旅。因為是第一次住青旅,不習慣和人共享睡覺的空間,恰巧房間窗簾不遮光,北歐夏天白晝又很長,所以作息也沒有調整過來。因為這樣,我當時就覺得自己有點快支撐不下去了。開始出現一些幻覺,認為自己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有通感。當時腦子裡好像出現了另外一個自己,另一個自己以我喜歡的人的身份出現,我們兩個人就在腦內交流。另外一個我告訴我,ta正躲在廁所里,因為ta也對這件事情感到很迷惑和不可思議。我們還互相定好了見面時相認的物品,檯燈和筆。由於我們彼此都不相信科技,所以決定不通過微信來進行相認,想要見面來聊。但此時現實中的那個他在廣州上班,而我遠在北歐,所以都沒有進行相認。
其實這個故事展開講的話會很長,縮減篇幅的版本是,我在丹麥的時候和我認識的多年的朋友表白了,他拒絕了我。我可能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於是找到了我身邊的人聯繫他,騷擾他,直到他把我屏蔽,刪除好友,說他自己因為這件事已經嚴重抑鬱了。
在兩個人腦內交流之後,我們決定讓大家先回歸自己正常的生活,這可能也是我的腦子在主動控制我自己吧。在朋友的遠程幫忙選餐廳後,我在青旅出門去吃了中餐,然後來到了我新訂的民俗。到了民宿之後,我把自己關在民宿的房間裡面,用獨角戲的方式來了一場自我對話。在那段自我對話中,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又說又演又跳,規定每個行動都圍繞着「只有一個假設」來開展。於是我自己做了很多假設的論述,來證明我到底是否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來生活。其中,我的一些假設有「和喜歡的人一起去倫敦和日本」,「在哥本哈根多住一段時間」等等。後來我把自己假設成一個我的朋友,開啟了野人戶外模式。
在野人戶外模式里,我帶着我的錢包和證件出門跑跳,後來遇到了好心人,可能是察覺出來我的狀態有所異常,所以喊了警察過來。警察在察覺我狀態異常之後,想把我送到了醫院,可能是因為我一直不配合,於是我還被帶上了手銬。後來警察把我帶到了心理醫院的觀察室,嘗試與我進行溝通,但是由於我一直沉溺在野人模式里,切換不回現實,他們嘗試讓電話里的中國人和我溝通我也沒有回應,可能當時我還是不相信科技吧。於是在我的極度亢奮和不願配合的情況下,我被強行拖走並在屁股注射了兩支鎮靜劑。然後我被醫院的另一個區域,在那個區域裡有好些穿着便裝的護士和我一起,我還指揮他們坐下,聽我導賞那個我們所處的醫院空間。後來他們具體是怎樣讓我冷靜下來的,我已經大概忘記了。或許是我終於從野人模式中脫離出來,走回了現實。後來我在這個心理醫院住了快一個月,每天無所事事,等着我媽來丹麥接我回家。
在心理醫院的一個月過得煎熬又快樂,每天吃着醫院裡的白人飯,感覺要被完全西化了。煎熬的原因在於沒事可干,偶爾看看公共區域的奧運直播,連自己最喜歡的刷劇都有時候難以堅持下去,看電影也很容易分心。但還好遇到了很好的職員們。其中有一個職員M是一個丹麥大媽,很愛和我聊天,還讓我教她中文,晚上帶我到relax room里用按摩椅和播冥想視頻給我看,讓我晚上可以安心入睡。還有一個年輕的女職員N帶我出去外面散步,和我聊天,她說她是學音樂治療的,我說那怪不得你聽我彈鋼琴的時候好像那麼享受。是的,他們那還有鋼琴,N還把我在練的鋼琴譜打印出來給我,讓我對着練,我練琴的時候她就在後面默默陪着我。後來他知道了我來這裡的原因,還和我做心理疏導,讓我慢慢放下對那個男生的感情。還有職員C,一直幫我聯繫大使館處理我簽證方面的問題,到最後我離開醫院的時候,和我說「please promise me, take good care of yourself」。還有很多很親切的職員,一直在那一個月的時間裡照顧着我的起居。現在想起那一個月的時間,真的就像在做夢一樣,我現在還在用着醫院送的腋下走珠。在費用方面,他們和我說住在哥本哈根的人是免費入住這裡的。但是我表明了我不是居民的身份之後,他們說幫我確認一下,後來再三確認過之後,說不收取我任何的費用,相當於我在那邊免費住了一整個月。
在異國他鄉病倒這件事,讓我家裡人非常擔心,但是遇到了這一群可愛的醫護人員,讓我在異國他鄉放心了很多。我知道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不會在夏天的晚上和他們一起吃着爆米花看巴黎奧運。不會和那個病院裡神經兮兮又可愛的病友有再多的聯繫,但是很奇怪,我偶爾會懷念在那邊的時光。大概也就只有那一個月,以一種病人的身份實現了在北歐的旅居。我其實甚至有想過寄明信片給醫院的工作人員,但是一方面是懶,也想着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收到,一方面是覺得自己還是沒有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怕愧對了他們。希望有一天我不再像現在活得那麼焦慮的時候,我會寫一封信寄到丹麥表達自己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