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記 (四)
身體狀況在連續兩次抽血檢查後,有著極大進展,但第三次抽血數值卻有所反彈,原本還歡欣可以提早出院的心情,瞬間又往下盪。住院醫師倒是氣定神閒:
「數據本來就會上上下下啊,」他拿著病歷本端詳著。「只是抽血的當下恰好數值上升,但你精神和體力恢復狀況都不錯啊。」
「所以甚麼時候可以出院?」
「還是要數據降到一個程度才行喔,但出院後還是要一段時間休養。」
原想一周就能出院,但恢復狀況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相信醫生的判斷還是重要的。但精神逐漸恢復的我,已經能清醒更多時間,妹妹幫我拿來的書和CD隨身聽,還有幾片CD,成為少數的娛樂。
某天下午,當我從午睡醒來,睡眼惺忪未清醒之際,看到一個面色青紫,一雙怒目彷如印象中幽鬼的人走進病房來,第一個念頭真的是:「是來帶我走了嗎? 時候到了嗎?」當驚慌地想找母親,即使要走了也想著跟母親道個別,但周遭一點都沒有母親身影,「難道就在孤身一人的狀態下走嗎? 好不甘心啊…」
正在我心裡一陣急時,後頭跟進來一位護士,指著空床對那人說:「阿伯,你睏遮…」
原來是患者,還真教我心裡抖了一會,但那個青紫的面色是怎樣啊,感覺很像武俠片裡中毒的樣子。事實上我的直覺也沒錯,阿伯是藥物重金屬中毒,藥物的來源就是地下電台賣的各種藥物。肝臟細胞雖然可以自行修復,可一旦損壞過度,也是無法修復的,比如肝硬化,就是肝臟細胞損壞到無法修復的狀態。阿伯的肝硬化程度已然嚴重到產生腹水,這樣的程度或許連肝臟移植都救不了,有天看到醫師抽腹水,畢竟腹水抽完,能讓阿伯感覺輕鬆些,但阿伯還是常會痛到呻吟,那呻吟聲在半夜聽來分外恐怖,幫忙按鈴找來護士處理,護士推來紅外線燈還有毯子為他腹部溫熱舒緩痛感。這麼嚴重的狀況,阿伯竟然還能自己走入病房,護士還說「真是奇蹟」,一般這樣的病況都是被推進來的,在一旁的我感覺,這段話為何怎麼聽怎麼耳熟,原來當初我也走進病房也經歷這一趴。
有天晚上大概七點多,母親從陪床睡的那張沙發突然跳起來,「你待在這裡,不要出去。」母親突然如此激動,還以為她是見到什麼「不存在事物」,但接著她就要往門外衝,我也立即下床拉住老媽,順著她眼光往門外看,遠處病房幾個醫護人員衝進去,還有幾個大概是家屬的人被請出病房,接著一台像是電擊用的儀器被推進去,那些被請出病房的人跪在病房門口,「好像在搶救耶…」母親的分析與我相同。
「我要去幫他們助唸,助人離苦得樂。」母親再度提腿要衝,我又更大力地拉住她。
「不要衝動啦,熱心助人很好,但人要是救回來,那場面不是很尷尬?」說完老媽果然住腳。
有時善意加衝動或許可以救助人,但可能被誤解的善意,能避免就避免吧。
當然,住院還在持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