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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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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下那一件衣服|畢業袍的遺憾

桂花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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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這個徵文活動,想起許多的衣服。有中學時代為著視藝畢業展,一針一線縫製象徵香港夜之美的Fashion Show衣物設計;有大學時代那一件心口前寫著「 Walk Humbly, Love Mercy, Do Justice」的衞衣,在尤為動盪的2019年再穿起時默默地再次警醒著自己;也有工作時看著兒童在為照顧BB玩偶,反覆不停地為它穿脫那件粉紅色小衣裳,透過遊戲的過程滿足自己被撫育的需求。還真是勾起不少回憶和各樣感觸,到下筆時,卻是寫下了這一件黑色、又熱、又厚重的衣服。那是我的大學畢業袍,從未穿上與父母合照過的畢業袍。

在畢業典禮前夕,我們早可以租借畢業袍。尤其在四五月滿山奼紫嫣紅的畢業季,大四的學生都會穿上這件畢業袍,在山城的四處與朋友、同學、家人留下倩影。

還記得那年我一早邀請了父母一同出席畢業拍照日,滿心期待地等待。我還未曾帶過爸媽遊覽山城呢 ! 在山頂的小青草地上,會有一條又一條學弟妹們為畢業生紮起的波波橋。我們會拉下彩炮,開出香檳,抱著花束,邀請生命中重要的人見證自己一個階段的結束。

然而,最後他們還是沒有出席。

送上最近愛上的告五人,陪你繼續看下去。
『回憶如霧,霧即迷惘,欲除之必入。』 //坐在前往大學的巴士上層, 眼前一片模糊。 「高樓上往下窺看,壓力翻騰攪動著人海,覆蓋你我之外」//

當天早上,母親依舊是一大早就醒來,一直獨自唸唸叨叨,不時突然大叫一聲。她見我準備著化妝、燙衣,不時提醒我整理好髮絲和衣服。在又一段低聲的唸叨後,突然她說不與我同去了。她認真、凝重的眉目間,有著擔憂:「如果我和你合照,你會有事的。」

它又出現了。

我好像有嘗試說服她,但她只是說「如果我和你接近,對你不好。」 它又出現了。最後我大概是順從、自然地表示知悉,把燙好的畢業袍小心地放好在紙袋中,帶同四方帽,便出門了。而父親在旁沒有言語,只是提醒我不要落下東西。她也只是真心的擔憂我會因她而有生命危憂,這是出自她的愛,我能說什麼呢?

看了看手機程式,下班巴士快將開出,將要畢業的我仍是改不了Deadline fighter的陋習,急急腳地提著一袋二袋上了巴士。才一分鐘的快步行,我經已微微喘氣,腳發軟地走上上層坐下待自己緩過氣來。

甫一坐下,無力感一湧而上。

我抱著紙袋,裏面裝著待會要換上的那件畢業袍,小心地印乾眼淚,怕髒了難得的妝容。
母親在早一年的中秋第一次思覺失調病發,因為缺乏病識感病情反覆,而「它」就是她世界中解釋這一切「神怪現象」的原兇。我能想像到母親因「它」的出現或不時的恐嚇話語而有的擔憂、驚惶、不安,而她的行為也只是為了保護我們、保護自己。但在這刻,還是感到很重的無力感,滿心疲憊。
生命中的潮起潮落。

四月潮濕、偶陣雨。到了草地,我終於換上了畢業袍,黑色的外袍很容易便黏上了毛絮,領子邊滾上了泛著光澤的綠帶。聽說那個尖尖彎彎像魔法師的帽子,它越深代表知識也越深厚,不過那天也沒有留意到我們的帽子是否真的和研究生不同。就這樣,我的大學生涯結束了,一個令父母引以為傲的大學生身份結束了。

「霧隨之而來,隨心氾濫 ,你在我身旁 ,不在眼前。」

這裏也要謝謝當天擔任攝影師的友人送上的一束花,和妹妹送的布花朵,也算是剛好補足了其中一種儀式吧。雖努力調節好心情,但看著好友們父母的到來,或勾肩擁抱,或只是簡單地並排,抱著祝福的花束,與穿著畢業袍的子女站在波波橋前合影,難免有一絲遺憾。

回想起來,遺憾也算是生命中最好的潮起潮落,教我感受、體會更多,造就了現在的我。

恰巧有機會,用文字紀錄各個記憶中的片段,真的是很好的再整理。現在母親正努力地學習與「它」同在相處,雖然不能再穿上畢業袍與父母合照(我大概也未有興趣再進修),但這幾年間還是成功地以拍立得留下了幾張難得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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