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侯雅舍－第九回
"醒了？感覺如何？"陳不夜醒來後，看見他雙眼呆滯的癡癡盯著自己，那副模樣似乎是還未回過神來，便主動開口詢問道。
"說不上來.....怪怪的。"
"我看看。"陳不夜微微傾身，一把捉住古恆的手腕，微涼的靈氣穿透古恆的皮膚運行周身，一圈探查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就只有因為他第一次被帶往識海，同時也是第一次進去自己的神識所受到的衝擊，那感受就跟接受深度催眠沒有兩樣，也難怪一時之間古恆還不能馬上回過神來。
一來二去次數多了就習慣了。
他緩緩放下古恆的手也不吵他，隨後悄悄的起身，放輕腳步離去。
沒多久古恆似乎緩過來了，坐起身子靠在椅背上，靜靜看著正在焚香陳不夜。
一覺醒來，他突然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陳不夜這個人一樣，儘管在他的印象裡，從小到大，根本從來沒有像這樣一個「雪白的如同月光一般」的人，出現在他過往的記憶中，但是那感覺就是熟悉而且親密。
一種無法言喻的情誼。
因為陳不夜實在太好認了，包準是個見過不忘的那種大美人......所以他非常確定陳不夜絕對不是他曾經認識過的人。
頭還有點暈呼，古恆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正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是做了一場值得回味的好夢。
好亮阿...
晴空萬里，萬里無雲，微風徐徐，樹影飄搖......
遠遠的有一支龐大軍隊正往京城方向前進。
四月仲春，此刻恰好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再過幾日就要迎來雨季，也剛好在這時候結束已經打了一年的邊疆戰事，大軍就在此刻回京。碰上這麼好的天氣，簡直是上天慶祝凱旋的一種徵兆，士兵們看哪兒就哪兒順眼，連平日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也不覺得吵了，整隊將士行軍的氣氛，充滿歡快的氣息。
剛剛從皇宮出來的正、副將，在宮門口牽走自己的馬，兩人邊走邊聊著天。
"哈哈哈，聖上說你護國有功，大敗外族使其歸降，故此次要封你做個侯爺，聖恩浩蕩還特意問你要什麼封號，你居然回說不夜侯？笑死我了。"說話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夢中主角古恆。
另外一個就是此次領軍掛帥的陳不夜，他雖領命掛帥並被封為大將軍，但其實他是個善謀略的謀士，真正領兵的是他的副將古恆。
"不夜侯怎麼了？我就是以我的名字為榮，封號就愛叫不夜侯，怎麼啦？"陳不夜毫不在乎地說道。
"陳大公子，不夜侯指的就是茶呀，討要這個封號，莫不是想當一個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專門愛泡茶的侯爺？"古恆笑得更大聲了，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就這樣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一路走出皇城大門。
兩人一路來到了距離皇宮不遠的「陳侯府」，皇帝動作很快牌匾馬上就做好了，看來是已經先預備好樣式的。
陳是國姓，但是國內姓陳的百姓太多，總不能要求百姓改姓吧？雖不必改姓，但也不能大大方方地亮出來，就是因為怕衝撞當今聖上，對聖上不敬，雖然沒有下聖旨或公告規定，但百姓還是自動的不將自己的姓掛在自家大門的牌匾上。
但是像這樣能光明正大將陳姓牌匾掛在大門上方，也只能是御賜的或是恩准的了。
幸虧皇帝也知道不夜侯代表什麼，但是天子一言，駟馬難追，封號是給了，但是說什麼也不給他侯府的牌匾寫上不夜侯，硬是要給他「陳侯府」的牌匾，這樣一來封號二來賜姓牌匾也算加封行賞吧。
兩人進到侯府中，將馬匹的韁繩交給小廝，一同進了書房。
古恆："聖上問你封號的時候嚇出我一身冷汗，還好你反應快。"
陳不夜："聖上多疑，就是想試探我罷了。告訴聖上我要「不夜侯」的封號就是讓他放心，我沒有要爭奪皇位的意思。"
古恆：＂連年戰勝早已功高震主，遲早小命不保。你不擔心我可是替你擔心死了，我看減壽三十年還不只，你也老大不小了，乖乖退了吧，要不要娶個王妃順便解甲歸田？"
陳不夜："你擔心？我看是跟著我名利雙收吧？要不怎不見你勞累到雙鬢泛白，面色憔悴？再說了，你我同歲，若要勸我先完婚，應當先以身作則，怎不先娶一個示範看看？在退一步說都己經過而立之年很久將近不惑了，要也是你先急吧你？你古家人丁單薄，再下去要絕後了。"
古恆：＂唉唉唉......說什麼，幹嘛扯我？堂堂侯爺還有皇室血統，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陳不夜："我的事不必費心，我還想多活幾年。到處都是姓陳的還怕我絕後不成？倒是你古家和我陳家世交，爵位又比你家大多了，理當我要替你多想想。我看西戎公主不錯，天真活潑人又美，我可以幫你一把讓她過來和親。"
古恆：＂多謝侯爺掛心，臣需遵從父命，千叮萬囑要我保護你，說你是一介書生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國家根基尚淺需要你這樣的謀士，所以務必要我好好保護你。"
兩人一來一回的互相鬥嘴，突然古恆發現，眼前的人明明是一起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卻怎麼也看不清楚五官，自己也想不起來陳不夜的樣子。印象裡只知道他是一位俊朗的侯爺，每次入京的時候總是有不少仰慕他的女子在道路邊或高樓觀望。
一切都是這麼的溫馨美好，不想醒來，如果是夢能不能不要醒？
我究竟怎麼了？
古恆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陳不夜，但他像是渾然不覺古恆的異樣，依然說著剛才的對話。漸漸的眼前的事物模糊，聲音也漸行漸遠。
古恆又再次醒了。
陳不夜早坐在矮凳上看著他，已經不知坐了多久。
"醒了？看眼神，你這回應該是真的清醒了。"
"......"
"怎麼不說話？我覺得你應該有事情想問才是。"陳不夜說。
"我......"說實話古恆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卯然問起會不會太唐突？不過，他們這麼熟了，陳不夜應該不會介意的，於是他打算一鼓作氣地問："陳月光，我有一種感覺，特別是和你的感覺。......你說我們是不是認識很久了？就......不是現在這種......你懂得....."
陳不夜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妥妥的打臉阿，沒多久前才在說怪力亂神，現在果真打臉了吧。
"古恆阿，說實話我是真的第一次見到你，我對你也有一種熟悉感，就好像我們認識很久一樣。但是活在世間幾萬年，我真的沒有見過你。"
"你說......幾萬年嗎？"古恆只有重複著這一句話，然後就回歸平靜，已經沒有了以往那般誇張的大驚小怪。
"但是剛剛我在夢裡，好像看到了你，夢中的我們是很熟的好朋友，但是若你有這麼久遠的記憶，怎麼會不記得曾經有我存在呢？"古恆接著說。
"那大約是被清洗過了吧。"
"什麼意思？"古恆不解。
"原靈遇到了什麼事情需要原生大神處理，所以必須將原靈清洗過或是重組一遍。通常清洗是因為原靈受到極大的創傷，為了療傷需要才必須進行。"
"所以清洗過後就會忘記所有事情嗎？"
"一般來說不會，會忘記過去的都是重組過的原靈，若是受傷太重已經無法單靠療傷復原，那麼大神就會另外選擇重組原靈。
不過，重組原靈你應該不懂吧？簡單來說就像捏泥巴人一樣，萬一受損嚴重就敲掉重塑一個，總比修修補補來得強。雖然不是原本的，但其實還是原本的泥巴，只是和水重新捏造罷了，重塑原靈就是敲掉重做的意思，雖然會忘記前塵，但總比修修補補的療傷好太多了。"
"所以說我夢裡的人真的是你嗎？因為你經歷過原靈重組所以忘記了。"
"嗯，聽你這樣說就很有可能我是原靈重組過的，但是我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因為我從來不在乎也從沒想過。畢竟我們這樣的人，不能探究自己的過去和預測自己的未來，如此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才是最好的。"陳不夜笑著回答。
"不懷疑我誆你？"
"這麼「怪力亂神」的事情得要先了解才能誆吧？"陳不夜笑的雙眼瞇了起來。
"......"那四個字怎麼著麼耳熟？好吧，誰讓自己在前一刻說了這樣的話？下一次絕對不逞口舌之快了。
陳不夜見古恆未答話又接著道："總之你我現在能相遇就足夠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有些事情忘記就算了，反正我還是我，本質不變的我呀。"
不對！沒那麼簡單，也許你的是這樣，但是我絕對沒有原靈重組，因為剛剛看到的不像是忘記過去記憶，倒像是被掩蓋起來的，所以我的遺忘絕對不是因為重組原靈，古恆的心裡如此深信著。
古恆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慎重地回應道："我們也許不同，至少你和我夢裡的人有點不一樣了。我確信我忘記了什麼，但是我一定能想起來。"雖然古恆也很想當作忘記就算了，但是他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想起自己忘記的是什麼。
現在面對陳不夜，他總有一點心酸的感覺，那心酸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古恆第一次覺得，在充滿神秘感的陳不夜面前，自己也突然有了可以與之比擬的東西了。
那就是未知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