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體內住著人類學家 04》住在台北這件事
我出社會後第一份正職,做了份關於居住的工作,遊走在台北各形形色色的新舊大樓間。
在此之前,我在台北搬過6次家,透天、公寓、頂加,就連地下室我都住過,但卻不曾跳出個人經驗,以客觀角度觀察「住在台北」這件事。那幾個月工作中看到的住房一次次突破我的認知,讓人對台北的住宅更好奇,也更失望。
好奇的部分,後來我找到《台北步登公寓》這本論文改寫的書,書裡細數了台北公寓建築的過去與現在。
所謂步登公寓是指無電梯的公寓,大台北地區常見的形式為四或五層樓的雙拼集合住宅,多數興建於一九六零至七零年代。
住屋之形
書從幾個面向去探討了這類建築的存在,有從其詞源意義去考究,有也追溯其歷史生成背景、如何傳入台灣,生成新的形式並輾轉落地、也有公私部門各自對住宅市場的考量如何構成現行台北市景的型態。其中最容易體會的,應當是步登公寓的種類,這個段落我讀著讀著,眼前就自動生出了景象
我有一段時間住在文山區,本區公寓大多貼著淺灰色或鵝黃色磁磚,是張不欲引人注意的大眾臉,每層對開兩戶,中間是平台式樓梯往上,連過去每棟都舊得差不多,就算經過一百次也記不得它的模樣,像芸芸眾生。
這些公寓的一樓多作店舖商用,因此被稱為「店舖型公寓」,與另一種純住宅的「雙拼公寓」是台北步登公寓的大宗。書上說這兩類公寓的立面多延續街屋型態,少見陽台,窗櫺也都規矩排列,最多就是透過立面外側的肋條與馬賽克磚排列,修飾原本單純塊狀視覺的單調。
我隱約知道作者說的,但怎麼也想不起樓的模樣,因為他就是那張腦裡印象模糊的臉。
在此之前,台北的街屋型態還有一種過渡式建築,常見樓梯位於一樓地面內部,但與一樓單位分隔,各自獨立成戶,而往上的樓梯一路直上,少見平台式迴轉,因此樓梯往往十分陡直。(寫到這裡,突然想起自己前篇介紹的 45 Pub,就是這樣的結構。)我在台北的木柵地區曾見過一棟三樓店屋,屋主住在一樓,二樓以上分層隔間,供附近學生賃居,但打開門看到一路扶搖直上的樓梯,不免引人想起貓空指南步道的千級台階,最終也多少因此打消承租念頭。
除了連棟的街屋外,也還有合院的公寓形式以及大型集中的社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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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房屋的建築外觀,書中也淺談了房屋型態如何因應時代背景與都市計畫而生,例如北市松山區的民生社區,為何相較其他地區擁有較大比例的綠地面積,整體景觀偏向美式住宅;也有公司部門在這個住宅市場演進中扮演的角色,不過此處就不展開了。
居住之型
說回我的那份工作,那時我看過的屋子除了建築結構各異,單戶的室內佈置也依據居住功能、該區居住者的背景而有很大落差。有些屋子擁有兩套附抽風的衛浴間,有些空間則放了床和櫃子後,沒有空間可以迴身。不少空間作為屋主想像的實踐,獨立的馬桶立在小陽台一角,床一半被架在外推的鋁窗上,各種光怪陸離看多了便見怪不怪。
不過一致的是再小的空間都能隔成出租用的房間。
過去,叫做雅房的物件如今有了新名稱。如果你跳脫傳統的數字網站,透過臉書社團等方式去搜集租賃物件,那你大概也會同意近年台北有越來越多「共生公寓」或「共享公寓」。通常是第三方業者透過軟性裝潢改變房屋原先的佈局與內裝,再透過統一管理的形式出租給消費者。滿足消費者端對空間美感的偏好、期待在共享空間中有奇遇的期待的代價就是高出市價1倍左右的租金,部分業者甚至在清潔上額外收費。
從個體的角度,只要租戶收支能夠負擔也就夠了,但我作為薪酬固定的北漂上班族,時常在此生出聯想:如果「加上美感的空間能以更高的價格成交」論題為真,那是否會帶動一股風潮與拉力讓整體市場的物件朝此方向發展。而且當居住空間不只負擔安身立命的功能,又更近一步乘載住戶對同住者的想像與空間期待,這究竟是一種居住形式的進化?
還是商品形式已擴大到我們居住者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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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也許我體內住著人類學家〉系列記錄了我近年來四處流浪的軌跡,因為這些記憶一直背在肩上,有點過重了,我想放下來,讓自己輕盈一點。
這篇文是寫作為北漂租屋者,幾年租屋經驗的疑問,立場較左的我也一直對坊間的居住共享空間(也稱包租業者)有著質疑,但我的質疑只能停在上面的疑問。
但稍早在重新修改本篇的初稿時,我在 medium 上看到一篇〈以租代買,需要更多元的二房東模式〉,把我沒能想清楚的,說清楚的,寫得仔仔細細。除了對於包租業者的投報率分析,也提供了居住者作為主角,把居住當作事業經營的想像。這樣的想法我曾經淺淺地想過,如果居住追求的是良好的生活空間、完善的設施,這些是否可以在居住者的互相合作下達成,而不借助外力。
驚訝自己沒能早點讀到這篇文之餘,也發現他們的社群聚會還在運作。
5/4 晚上在台北大安區的 Rentea Tuesday #26,謹分享給對居住議題有興趣的朋友。
也祝大家適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