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藥

n有個習慣是，看到有人在街頭兜售商品時總要湊上去看一看。他解釋為好的sales要互相學習。

下午我們從深水埗的咖啡館出來，行去地鐵站，鄰近站口見到一個臨時搭起的小攤檔，一張四方台，上面壘著兩摞藥盒，有大概4，50盒，分別是百蛇膏和駝油。一張打印出來的廣告牌豎立在檯面上，總結來說，兩者搭配使用，包治百病。當然，主要的藥效還是常見的各種痛，風濕，網球肘，肩周炎。台前一位頭髮有些稀疏，打了髮蠟的大哥坐在一張凳上，帶著麥克風，嗓音略為沙啞，以一種平淡篤定的語氣，和上下句幾乎不帶停頓地一邊講述藥膏的功效一邊與看客交流。我們到的時候，大哥面前坐著另一位大哥，賣藥的這廂讓大哥當場試藥，噴在他看上去有些紅腫的手指關節處，問他有什麼感覺，對方說涼涼的，賣藥的說是的，為什麼呢，於是開始講起藥的成份，是些常見中藥藥油的藥材，念起來名字一大長串。賣藥的接著說的“喇，你的手一看就是長期做私家看護了，這些痛症宜家不理也要跟你一世，真是慘”。

我們站在10來個人的圍觀人群外圍大約15分鐘，期間賣藥的大概給三個不同的人試了藥，我也熟悉了他的成套說辭，有幾個部分組成，順序可以根據時機調整。大致如下：

1）講起痛症，後面一定要說香港人有一個壞習慣，【針不到肉不知痛】然後加多一句【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2）一百塊兩盒藥，你去看私家醫生，診費都不止一百，醫生給你止痛藥也是管的了一時。不是長久之計。

3）一個人只能買一盒，不管你是李嘉誠，還是xjp，都是只能買一盒。

4）我這個藥你在外面找不到的，我留個電話給你，我住長州，兩年才過來一次，你有需要打電話給我就可以了。不過打電話訂就貴點了（説罷，自然要留下電話號碼在藥盒上，還要叮囑一句，千萬不要弄丟電話了，不然你找不到我了，好多明星都找我拿藥的）。

5）我賣完這一盒要收檔了（這句話每賣出一盒就說一次，一直到10分鐘後他依然還是站起來，收拾一下東西，又坐下，開始新一輪“看診”）

圍觀者多數是街坊，有男有女，望上去多在在50歲以上，有不少感覺是體力勞動者，或者家庭主婦。他們的話不多，賣藥的問什麼，他們便答什麼，回答也是很簡單的幾個詞，一句話。從被邀請坐下到掏錢買藥，一般不會超過5分鐘。試藥的部位除了手指關節，有手臂，還有小腿。我無法揣測他們買藥的動機，究竟是因為深受病痛折磨，藥油總歸是有些疏解，還是他們平時連去診所的意願也很低，無論受時間，金錢還是其他原因的限制，大概這裡願意親手幫忙把藥噴在痛處，提供幾句所謂關於病痛特徵，位置，和成因的【解釋】，甚至還留下自己電話的“長州“呂姓男士，值得一次信任？一百塊，兩餐飯的價錢啦。這麼想，實在是筆不會蝕的買賣。

我們離去的時候，賣藥大哥已經賣出去至少5套。人群熱度不減，不斷有街坊聚攏過來，買完藥的大哥們也通常都背著背囊匆匆離去，仿佛只是應急擦了藥，就要趕去下一個工作現場。我對n說這也太好賣了，好像確實能賺不少。大哥的說辭對我們來說沒了新鮮感，於是我們朝地鐵站的方向走去，夜市的攤檔剛剛擺起來，沒走幾步，見到專賣藥油的。n和我幾乎同時停下來，然後望向混雜在各色藥盒之中的百蛇膏和駝油。老闆娘察覺到我們的目光，坐在舖頭後面探出頭說，百蛇膏和駝油，80蚊，兩盒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