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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鵝Step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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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悉尼送外卖

大鵝Step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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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的第二年,落地悉尼打算买车办银行卡等等一堆事情,因此我给自己预留了两周的时间,但这两周里等待的时间占了大头,于是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时候送点外卖吧。

Uber eats在悉尼倒是什么交通工具都能用,用双腿走路送、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百无禁忌。我在新西兰时就提前注册好了账号,选择用自行车送餐。只需要验证一下工作权利、无犯罪证明,填一下个人信息,就把送外卖的装备、比如送餐箱、自行车灯、手机支架等等免费寄过来。我在国内也注册过美团众包,送餐箱这些都是要自己另花钱买,uber这样的行为可能也是为了降低外卖员上路的成本,吸引人去送餐吧。想要给uber送外卖的另一个重要因素,也是相对丰厚的新人奖励,送满80单后,就可以得到税前800澳元的奖励。本来心想一天送二十单,四天也就送完,然而远非想象的简单。

在悉尼,从一家送餐电动车租赁的店里用80澳元租了一周的送餐车,便开始正式上路了。总体而言在悉尼送外卖比起国内还是轻松很多,这里并没有巨大、禁止送餐电瓶车进入的小区,主要的居住形态以独立屋house和公寓apartment为主。如果是house那就再容易不过,只要找对门牌号放在门口拍照提交即可。公寓楼则稍微复杂一点,首先需要找到大楼的入口,随后便与国内给住宅楼送餐差不多,按门铃开门坐电梯送餐。

第一单外卖

平心而论,给Uber eats打工已经比起饿了么和美团要良心许多,至少没有算法的桎梏和严苛时间的限制,地图上只显示顾客的定位,自己使用Google Map导航过去即可。也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甚至有两次我在顾客楼下联系寻找顾客时间过长,送餐费甚至还比预计的提升了一些。平均每单送餐费依照距离不等,几百米差不多是5-6澳元,两三公里左右则达到11澳元上下。

虽然单费还算可观,但人仍旧受制于不透明的算法:单量着实不稳定,有时候一单连着下一单,连续四五单;有时等半个小时都没有新的一单。作为骑手的个体,只能如盲人摸象般慢慢琢磨与积累,去与算法共生。周六晚上九点,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一簇簇坐在草坪上欢笑度过周末的年轻人们,我终于获得了与街头“站大岗”(即木工、瓦工等装修工人聚集在城市某些街角趴活)和深夜饭店门口代驾司机的共同经历,作为体力劳动的自由职业者,稳定的工作有如天方夜谭。

算法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不可抗力偶然因素阻碍着八十单的完成。租到电动车刚刚两天,就突然发现后轮胎没有气了,还好距离租车店只有一公里,尚可骑回去再换一辆好用的。第二辆车一开始骑着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上午就失去了电动助力,尽管老板远程告诉我怎样维修,但还是无法挪动一步。此时我距离租车店四公里,下坡还可以借助重力势能,上坡就不得不只能就只能靠一双手向前推,四公里的路满头大汗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想必国内的外卖骑手也有很多如此窘迫的瞬间吧,车坏了、要换电池,又或者是被城管交警之类的拦下来。

还有一天傍晚,原本晴朗多云的天气,倏忽间阴云密布下起暴雨。我毫无防备的就被浇在了半路上,还好身上的衣服要么是防水夹克、要么是速干的运动短裤。只是迎面的雨水打在还涂着防晒霜的脸,眼睛被弄得生疼,但后面的保温箱还装着待配送的订单,只能继续向前。还好是阵雨,二十分钟后就渐渐停了下来,路过植物学湾(Botanic Bay)的一角,看到了极为澄澈的橙红色落日,也算是对我小小的补偿了。

植物学湾的落日

穿行在城市中,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对于城市微观肌理的深入了解。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去到曾经作为游客绝不会触碰的Suburb,发现一些只属于本地居民的风景。取餐的时候能看见点餐人的名字和内容物,也未尝不是一个小小的人类学样本,给白人送中餐,给中国人送白人做的烘焙。暴雨后一下子同时涌进来三单超市的代购订单,超市代购订单相较于食物的外卖更为多元,各种各样的芝士、需求旺盛的冰激凌、狗粮罐头和冻薯条,人类真是有奇妙的多样性。

无论如何,在无数次想要中途放弃之后,还是送满了八十单,拿到了奖励。送完八十单,一共上线50个小时,除掉奖励税前只挣到了660澳元,比起澳洲的最低工资几乎是腰斩,加上奖励也只是勉勉强强达到最低工资,只能说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澳大利亚,自由职业体力劳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没有这一周的体验、没有80单的强制要求,也就无法真正put your skin in the game,比如美团众包随便送个两单,是没有那么容易感受到压迫和艰难的真正来源。

在Newtown趴活的印度裔外卖员
有一天晚上接到了一单,给急诊室的医生送甜甜圈
路过Lilyfield远眺悉尼的天际线
回家的路上路过悉尼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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