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田沙耶香：不完整的大人

作者村田沙耶香的作品似乎總圍繞在「正常」與「不正常」之間，在榮獲2016年芥川獎的作品《便利店人間》中講述的便是一位藉由在便利店工作才得以讓自己感到一絲正常的故事，而這也是近似她本人的真實寫照，據說連領獎當天都還正常到便利店工作而沒有請假呢！

《不完整的大人》是村田沙耶香的首部散文集，也像是《便利店人間》裡的女主角古倉惠子的心情日記，在每個看似極其平凡的生活裡卻有著無厘頭的奇思異想，無論是臉盲總辨識不出同學與老師，或總是搞不清楚目的地而隨意跟著陌生人移動，這一切不可思議的行為發生在古倉（作者）身上竟然毫無違和感，還令人感受到一股單純的趣味橫生，彷彿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仍舊在這個世界探索，試圖在「正常」與「不正常」之間游移與猶疑。

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個篇章即是同名的《不完整的大人》，內文描繪作者在少女時期一直在尋覓所謂的「完美的大人」，也在性別意識的模糊地帶中對男老師有了說不清的喜歡與好感，直到某天國中補習班老師開玩笑地跟作者說：「嫁給老師吧。」從此作者對於「完美的大人」的期待徹底幻滅，也因為自己是「女生」而被開如此輕佻的玩笑而感到痛苦。我在作者的這一段描述中忍不住寒毛直豎，只要想到女兒的成長過程會在慌亂、懞懂、失落中度過，就不免感到憂心不已。

看著作者用平鋪直敘的文字寫著少女時期的自己對大人的不信任及身為女性而被言語騷擾的驚恐，我幾乎是屏住呼吸直到作者寫下自己平安撐過了青春期才得以放鬆喘息。作者把對「完美的大人」的想法用創作小說的方式詮釋，她說即便自己以一個不完整的大人書寫小說，而且小說中的人物又是很偏激的「不正常」狀態，但這些小說卻成為了自己的救星，也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拯救了他人吧？！

要說我如何撐過了思春期，是因為有一些似乎也不是那麼完整的大人寫了一些比我更絕望的人。

某個人所寫下的絕望，成了我的希望。

我深深地被這兩段話給震懾，也理解了為何我們在小說中讀到那些不完美的人物時卻感受到被理解與療癒，那是因為我們感到不再孤單，也因而接納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村田沙耶香曾經在訪談說過：「我從來不想要對世界做出反擊。一定要說的話，我書寫這些奇妙的故事，是出於對世界的愛情。」

倘若我們能在村田沙耶香的小說中體會到包容，或許能在這本散文集中找到更多的共鳴，因為在她的文字中從來都不以任何社會通則及集體意識來書寫，單純以「一個人」獨特的存在來闡述其眼中的世界，或許能讓我們遇見那一時半刻曾經存在於我們生命的奇幻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