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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 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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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祈禱

Wu 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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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聖誕我又上了另一首郵輪,和家人遊西地中海(Western Mediterranean)。初中時第一次接觸地中海的英文名稱, 還記得自己慢慢地把英文字折斷Me-di-ter-ra-nean ,英文字很簡單,只要你𢤦讀, 就能串。

地中海在哪兒呢? 實不相瞞,懂讀懂串,知道是什麼地方,但要確實地說是其地理位置,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 出發前沒有時間搜集資料,不過每去一個地方前總希望了解一下其歷史及地理位置。

小時候要尋找資料得去圖書館或書店看旅遊書籍,厚厚一本旅遊書,每晚逐頁看,圖文並茂的紀錄,看著那古蹟,記下出發的路線圖,就成了跟古蹟的約定。在船上上網不用wifi, 而是用Starlink,

大約US$24/天 (HK$ 187.2/ 天)。在英國久了,動不動也洗了10鎊8鎊,港幣$187.2 即是£18.72/天,想一想又好像不算什麼,因為船上也沒有什麼使費,£18.72當每天買個上網方便吧。

每日£18.72 令我可以每到達一個地方前,上網搜尋資料,路線圖,看Google map,看旅行當地的YouTube。 地中海原來是位於歐洲南面,非洲北面以及亞洲西面的陸間海,西面通過直布羅陀海峽(Gibraltar)與大西洋相連。 媽媽看見我搜尋這,又搜尋那,真的懶得理我,更覺我無聊不堪,她才對此沒有興趣。

我的無聊並沒有白費,船上的外籍人士居多,不過有位移民40年的華裔女士主動走過來,先是用英文問我”where you from? “ 我用英文答 “I am from Hong Kong, but I have been living in London for 1 year and will return back to London after this trip.” 此下,這女士就用廣東話跟我說:「我也是香港來的,移了英國40年,我以前住在銅鑼灣,現在住在倫敦西。 我叫Christine」

Christine 的廣東話很流暢,不過她說廣東話的「我」 會說了普通話的 「Wo」 。我邀請 Christine 坐下,大家就沒有再談香港或倫敦,而是Western Mediterranean。 她說:「Western Mediterranean起碼去過十次八次,Gibraltar也三次,Gibraltar 沒有什麼好看的,但我看過今次的路線,我們會經過Gibraltar。」 幸好,我有Google 過地中海的位置,我明白她說什麼,也算聊得上。

平安夜,聖誕節當日是sea day, 在海上的時光有些人在酒吧,有些人做spa, 有些去ballroom 跳舞。 Christine 邀請我去學跳舞,學跳舞就沒有興趣了,不過我就喜歡看人家跳舞。 此個郵輪公司Cunard 跟之前的Royal Caribbean 不同,Royal Caribbean 像海上迪士尼,而Cunard 像Titanic, 內𥚃全是木雕刻, 古典味很重。

Cunard 又的確是Titanic 年代的品牌。Titanic 沉沒的時候,最近Titanic 的船就是Cunard, 而Cunard的Carpathia就是救起Titanic 生環者,可惜Carpathia在一戰時被德軍打沉。 在Google 看到這些歷史和圖片,心頭一顫。原來海底有很多垃圾,包括郵輪屍骸。

Christine 在舞池中跳舞,之後介紹她的外籍女士朋友我認識,她叫Victoria 是Christine 舞蹈班的同學。 坐了不久,正在喝着可樂時,又有另一個華裔夫婦走過來:「你係咪香港人呀?」我抬頭微笑:「係呀!」婦人說:「我叫Gloria」 並指指身旁的男人說 「他叫David 你係咪新黎架?」 我不明她意思。她再說:「你來咗幾耐呀?」 我說:「一年」  她跟她先生David 說:「我都話啦。」 「我6歲就係英國,係度50年幾年啦。我一睇已知你新來。」

再說多幾句,得知她哥哥20年前賣光英國所有物業回流香港,一直至今也留在香港,沒有打算回英。 我想起 《圍城》 的金句 「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裡的人想逃出來。」 不論是婚姻,還是移民都是切中要害。

「其實英國不是很好,也不是不好,不過我覺得習近平也很好,要不然中國怎富起來。我哥跟我一樣有個英籍,如果要他選,我估他會要港籍不要英籍。 現在來的香港人太年輕,我爸爸那年代來英,就係香港搵唔到食,賣豬仔來英國。 我覺得係邊到生活也係求搵食架姐,我哥既全副身家係香港,香港咪他家囉。我係英國收租,英國就係我家,就係咁簡單。我係倫敦見到D新黎既香港人,我其實唔明白佢哋。」

老屎忽的我點點頭,微笑道:「我雖然是後生,又新黎,但不能代表全部移英的港人。 不過講起揾食,即係講錢啦。當年的父輩比較艱辛,要求財,要生存。沒有我們的父輩,就沒有我們今天在此相遇。 時代雖然不同,但每代都是在一個地方求財,求安定,同時交稅,像一場買賣,你給我地方,我付出努力,稅率令大家互不拖欠。有時移民像轉工咁,東家唔打,打西家。可以耐在誰家,又像婚姻般,看看大家肯妥協多少,妥協什麼,堅持多久,忍耐多久。不愉快的婚姻有時只有兩個選項,無奈堅守或是離婚一場。」

Gloria 笑笑又點點頭,相信彼此已打探到對方底線。 話鋒一轉,她又跟我說Gibraltar,她去過2 次,沒有什麼好看的,大石一塊但在石的巔峰會看到最美的日落。然後她給我看手機的相片,Gibraltar的日落,和其他旅遊相片。

我都忘了有多少回被人問 Where you from, 有回一對外籍夫婦問我此問題時,他們一聽到我來自香港,即時說 “we welcome you, we know about Hong Kong…” 當然這是客套說話,他們住在Ditchling , 然後大家就聊西班牙的某些地方,閒談一輪又彼此告別。

又有回另一個外國人知道我是由香港來,他即時雀躍萬分,原來他以前是駐港海軍,他忘了那個駐守的地方,我提他可能是Tamar。 他說 「對呀!是Tamar, 當年Queen Elizabeth 來香港,她在添馬艦內跌到,我們大為緊張⋯ 那年1975年⋯」 「我很喜歡香港,她有股東方魅力,東西合璧。我前年坐World Cruise ,其中一個port 就是香港,不過我認不到她了。從前海港對岸很多燈,很多船一片燦爛,但那次很喑淡,不過很多地方在covid 之後也是如此,我感覺香港跟我印象不同,但過得似乎很好。」

我都不知如何接上,怎樣說好香港的故事。唯有勉強微笑,匆匆道別。他跟我握手然後說 “Thanks for bringing back my memory of Hong Kong.” 回到房間,打開手機看看IG, 看到一張相片,在香港巴士的座位背部寫着 「香港人加油,聖誕快樂」。 我不禁一笑,此笑有些複雜,像帶苦的巧克力,寫下此句的人一定是確定周圍沒有人才寫,而目的就是為搏同道一笑,讓回心微笑的人知道,聖誕中有彼此。

簡單的一句說話,只有香港人能明白。英國人是不明的,全世界也不明。正如烏克蘭的悲傷,巴勒斯坦的恨,以色列的仇,全世界也略知一二,但沒有人有興趣去了解某家人的事。

船長在聖誕節在Deck 1 領唱聖詩,他說 “Christmas is doing a little something extra for someone.”  凡人如我,又可以做多些什麼呢,烏克蘭戰爭上除了撘Uber 用有烏克蘭小旗的車輛外,我也不知可以做多少。

我低下頭,祈禱 May peace prevail on E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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