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可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醒來後看著眼前的風平浪靜,不確定此刻到底是在颱風眼裡,還是終於挺過暴風雨,又或者其實早已昏了過去,躲在我的夢境裡,逃避現實那些不想再面對的事。在海上早已見慣的風浪不是早該跟身體的血液一樣,自然地流動在每條血管,如果一切都是這麼習以為常,又為什麼此刻仍然感覺疲憊,仍然只想往後躺回船裡,什麼也不想管,只想躺下。
真的什麼都不想管嗎?心裡沒有答案,躺著看著天空不知道看了多久,疲勞的身體應該要靠睡眠來得到修復,但卻怎麼樣也進入不了夢境,我是不是真的就是在夢裡?海鷗從眼前飛過,一隻、兩隻、第三隻的嘴上叼著不知道什麼東西,太遠了,看不大清楚,看著牠消失在我視線,但好奇心所帶來的動能還不足以讓身體願意往左邊轉身看去。
「我是誰?」
問了自己這個問題,沒有想要回答?但身體裡的血液倒是很有想法,像是年幼的孩子般瘋狂地躁動著。以往在感到困惑的時候總是會起身整理一下船艙,又或者有一搭沒一搭的多划幾下槳,不管方位還是划槳的效能,反正就是動一動,真正要去的地方總是能在這些沒有意義的身體行為中,逐漸摸索出可能的答案,但此刻就只想躺著讓血液隨意在身體放肆,讓他們盡情擾動。
只是我應該是平躺的吧,但為什麼血液們全都要往我的頭頂集中,那裡不是適合開派對的地方吧?酒醉的或是嗑嗨的不知道把什麼亂砸了出去,應該會有所節制吧,總是這麼地信任,但卻總是得等到無法忍受的破壞發生,才甘願有所行動,如果早在這之前就先所預備,是不是現在會好一些?反省已經於事無補,頭痛得要死立刻坐起身,把所有不懂派對禮儀的混蛋全轟出去,但轟了他們出去怎麼樣,自以為的反省從來沒有改變任何事,行為本身從來都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永遠都是在這之前的形容詞,我永遠都是這麼自以為。
從什麼時候開始懶得回答問題?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避開可能發生問題的地方?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問題越來越不感興趣?看著眼前的藍,不再出現無盡的好奇心,如果能在睡夢中被捲入海底,是不是可以就這樣留在那裡?什麼都不想管了,什麼探索未來?什麼生命的不可知?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不管探索的是未來還是生命,探索就只是一個行為,當心理不再想加上任何形容,那就一點意義都沒有。
人家總說在海上討生活的,都是自由的人,因為我們勇敢的去尋找真正的意義,但我失敗了,徹底失敗了,什麼意義也沒有,想要意義的話根本不需要出海,我只不過是厭倦一成不變的生活,所以逃來海上,自以為一切能有所改變,但仍然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意義。我才不是什麼勇敢的人,懦弱又膽小,狡猾的選擇看起來勇敢的方式,好隱藏一無是處的自己。
這一切最可悲的地方在於,即便心裡想著就這樣沈入海底該有多好,但看著眼前欲來的海浪和風雨,還是熟練地揚起帆,調整了航向好讓自己遠離,但還是被一道大浪追了上來,我就像一隻該死的蟑螂,等著每支往我身上揮下去的拖鞋。沒有任何閃躲的機會,在那短暫0.0幾秒,連回顧ㄧ生的機會都沒有,或許命運就是這樣了,當你想要,你就會有,我想要去到海底,所以海聽見了。
「沒有,我一點都不想要。」
每一次都是得到等這一刻,我才甘願正視內心的答案。手仍然緊抓著船不放,即便眼睛完全睜不開,我還是能感覺到自己還在船上。槳用腳用力地夾住,我不能再像上次一樣讓槳被海浪帶走。身體緊貼著船身,什麼也看不見,但仍然用盡感官所有能感受的,去尋找這道浪,又或者是這支拖鞋,可能留給我的機會,總是相信自己能夠幸運地能在必死之間找到機會,然後鑽出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再一次的風平浪靜,不曉得到底還要再經歷這樣的風浪幾次,逃離的那些一成不變,最終還是追上了我,而此刻的我已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