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桑塔格《心为身役》
◆ 64年8月5日
▪ 人是上了发条的玩偶。
▪ 世界上有人。
◆ 64年8月8日
▪ 奇迹不过是个意外,带着别致的装饰。
◆ 64年8月19日
▪ 语言=控制
◆ 64年8月20日
▪ 一个人的无知是一种财富,不能随便就花掉([保罗·]瓦莱里)。
◆ 64年8月24日
▪ 伟大的艺术具有一种美丽的单一性——司汤达、巴赫。(但莎士比亚不在其列。)
▪ 最伟大的艺术似乎是分泌出来的,不是建构出来的。
◆ 64年8月28日
▪ 一个人怎么看自己,他就是怎样的人。
◆ 64年8月29日
▪ 厌倦是不是死亡自发的同谋。
◆ 64年9月8日
▪ 我这样下去怎么行?
我不这样又能怎样?
▪ “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有种感觉,它会过于沉重。”
▪ [托马斯·]曼=现实主义=历史感=马克思主义
[弗朗茨·]卡夫卡=寓言=去历史化=法西斯主义
◆ 64年10月3日
▪ 妇女在19世纪“政治上是透明的”。
◆ 64年11月1日
▪ 问:你总是成功吗?
答:是的,我百分之三十的时间成功。
问:那你就并非总是成功。
答:不,我总是成功。百分之三十的时间成功即总是成功。
◆ 64年11月22日
▪ 尼采:“没有事实,只有阐释。”
艺术绝非一张照片。
◆ 65年1月16日 明尼阿波利斯【SS32 岁生日】
▪ 我最最深刻的体验是对漠然,而非对指责的体验。
◆ 65年2月17日
▪ “风格必须有场所,即使它们没有名称……必须有个家——即使很少回去。”([托马斯·B·赫斯]
◆ 65年3月26日
▪ 每个时代都有其代表性的年龄组——我们时代是青年。这个时代的精神是冷静、去人性化、玩、感受和非政治。
◆ 65年7月16日 巴黎
▪ 人是肤浅的,自私的
◆ 65年8月25日
▪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要 当性爱冠军?哈!
◆ 65年8月27日 阿维尼翁
▪ 哲学是一种艺术形式——思想艺术或作为艺术的思想
▪ 最后的优秀英文小说:
[福特·马多克斯·福特,]《好兵》
[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夜色温柔》
[E·M·福斯特,]《印度之行》
[威廉·福克纳,]《八月之光》
过渡期“小说”:
[弗吉尼亚·伍尔夫,]《达洛卫夫人》
[朱娜·巴恩斯,]《夜林》
[让保罗·萨特,]《恶心》
[伊塔洛·斯韦沃,]《塞诺的意识》
[欧内斯特·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
[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纳撒内尔·韦斯特
新“小说”:
[布朗肖,]《那没有伴着我的一个》
[巴勒斯,]《裸体午餐》
[乔伊斯,]《尤利西斯》+《芬[尼根]守[灵夜]》
◆ 65年9月6日 丹吉尔
▪ 摄影是一门艺术吗?抑或是电影艺术的一个私生子、一次流产。诺埃尔说,他看一张漂亮的照片时,心里想:你他妈的,你为什么不动?
▪ 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人们通常并不——真的——希望幻想变为现实。
◆ 65年10月17日
▪ 博[尔赫斯],在世的最伟大的沉思型艺术家。
◆ 65年12月3日
▪ 美重要吗?也许,有时,它令人感到无聊乏味。也许,更重要的是“有趣”——+一切有趣的东西最终似乎都是美的。
◆ 65年12月19日
▪ 贾斯珀:我避免陈述 ——希望旁观者尽可能独立体验。
◆ 66年6月26日 巴黎
▪ 维[特根斯坦]:“我的语言的边界,乃是我的世界的边界”,“想象一门语言,即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方式。”
◆ 66年7月28日 巴黎
▪ 纳博科夫谈到二、三流的读者。“肯定有二、三流的读者,因为有二、三流的作者。”
◆ 66年8月5日 伦敦
▪ 任何容易的(可能的)事情都是不必要的 。
◆ 66年8月8日 伦敦
▪ “寻找困难,而非被困难掌控。人无敌手的烦恼。”
▪ “连字母表和参考书有时都会以富有诗意的面貌出现。”
◆ 66年9月10日 威尼斯
▪ 两位在世的大作家:博尔赫斯和贝克特
▪ 瓦莱里:在不可言喻的状态下,“语言无能为力”
◆ 1967年
▪ 艺术是过去 在现在的一般情况。(试比较建筑。)成为“过去”就是成为“艺术”。
◆ 67年8月9日
▪ 我的抱负是:不成为他们中最好的一个,而只是他们中的一员,与水平相当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
▪ 我看书的时候总感觉我是在吃东西。看书(等等)的需要如同一种可怕的极度饥饿。所以,我常常试图同时看两三本书。
▪ 我认知 价值,我赋予 价值,我创造 价值,我甚至创造——或者说确保——存在 。
◆ 67年8月12日
▪ 内在生活太复杂,太多样,太易变。
▪ 如果“外在”生活设计得更好来记录内在生活的话,也许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主观性了。也许我们体验的主观性(它的所有压力、力量、能量和激情)就是我们的存在当中这种“限制”的结果。
▪ 天使没有身体(或者说她们拥有“天使的”身体)——没有,主要是因为(基督教的)对肉体的神经质的厌恶。
▪ 幻想的 自我从未 受到过质疑。
▪ 现在,我感到内疚极了。正如在某种程度上,我总感到内疚一样。我觉得我是个吸血鬼,一个食人者。我专“吃”人的智慧、学识、才智、优雅。我具有一种认出它们+让自己做它们的学徒+把它们变成我自己的东西的天赋。
▪ 我在世界上横冲直撞,劫掠他人的井(?),拎回我的水桶+把所有这些掠夺物一份份全倒入我的超级井里。
◆ 67年9月18日 纽约
▪ 美学之书:《恩主》
道德之书:《死亡匣子》
▪ 索[伦]·克[尔恺郭尔]是对的。美学不够。道德也不够。
◆ 67年11月17日
▪ 害怕交往。我“看见”其他人。但与我无关。那是难以理解的,是一种神秘——要不就非常直截了当(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这么说我很尴尬。似乎是自以为是。
◆ 1968年
▪ 文化差异是最难懂、最难克服的东西。
▪ 人人都说:“我们知道美国人民是我们的朋友。只有美国政府是我们的敌人。”从一开始,我就想怒吼。我尊重他们态度的高尚,但我怜悯他们的天真。他们真的相信他们在说的话吗?难道他们对美国一点都不了解吗?我总有点认为他们是小孩——漂亮、天真、固执的小孩。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尽管这出戏要求我扮演一个小孩的角色。
▪ 这里是单色调的。一切都处在同一个层面。所有的词语都属于同一个词汇表:战斗、轰炸、朋友、侵略者、帝国主义者、胜利、同志、法国殖民主义者、伪军。我
▪ 总是在说简单的陈述句。所有的话语不是解释性的,就是质问的。
◆ 68年5月12日
▪ 胡[北越领袖胡志明] 1945年说:“人民是好的,政府才是坏的。”
◆ 68年5月13日 上午
▪ 济慈:“尽管街上吵架是件叫人恨的事情,但其中表现出的活力却令人叫好。”
◆ 68年8月7日 斯德哥尔摩
▪ 每次我写下点什么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更强了。
◆ 1969年
▪ “人一旦不再充满激情,就会变蠢。”([克洛德·阿德里安·]爱尔维修)
◆ 70年2月10日 纽约
▪ 一个人能给你一个“我”,那他也能把它拿走。
▪ 伊娃说:如果有哪个人愿意为我放弃一切,我会怕他的。
◆ 70年2月12日
▪ 我自尊的主要来源是我能决定,并且即使在我不想做某事的时候也能采取行动(强迫我自己)
▪ 智慧的功能:战胜自我。
◆ 70年2月15日
▪ 爱上(l’amour fou[“疯狂的爱”] ),爱的一种病理学变体。爱上=瘾、痴迷、排他、对当前状态贪得无厌的要求、其他兴趣和活动瘫痪。一种爱的病,一种发烧(因此亢奋)。人“坠入”爱河。但是,如果一个人必须生这种病,那最好是经常生,而不是难得生。比起一辈子只爱两三次来,经常坠入爱河会少些疯狂(少看走眼一些,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精彩的人物)。或者,任何特定的时期,爱着几个人总是更好的。
▪ “上学”前,所有传统社会里都有共同的训练意识的形式:仪式、朝圣、乞讨、沉默、礼拜。
伊凡:没有什么比《圣经》更厉害的讹误了
▪ 说吸烟致癌,或者吸食海洛因成瘾最后是致命的,都没有道理,因为这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 我把我的道德意识变成一个偶像。我对善的追求为偶像崇拜之罪所败坏。
◆ 70年2月17日
▪ 卡洛塔从来不发脾气,不生气,不怨恨,对人不怀敌意。
◆ 70年3月5日
▪ 我认为,我准备好了学习如何写作。用语言,而非用思想思考。
◆ 70年5月25日
▪ 艺术是一切事物的终极状态。
◆ 70年10月19日
▪ 我漂浮在痛苦的海洋里。不是漂浮——而是游,拙劣地——没有式样。但不下沉。
◆ 70年11月19日 斯德哥尔摩
▪ 《幻想曲》——法西斯主义美学完美的例子
▪ 《幻想曲》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观;一种道德,一种美学,一种宇宙进化论([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一种神学
◆ 70年11月30日
▪ 维克多·雨果的座右铭:“风格简明,思想精确,生活果敢”
◆ 71年1月16日【SS38 岁生日】
▪ 什么令我感到强大?爱着而且工作着。
▪ 我在寻找尊严。别笑。
◆ 71年4月24日
▪ 我独自一人。我现在明白了。也许我将永远这般。
◆ 72年6月21日
▪ 玛丽·居里之死(1934年7月4日——因辐射而引起的恶性贫血)
▪ 女人不为彼此而死。不会有如同兄弟之间的死亡那样的“姐妹间的”死亡(《博·格斯特》)
◆ 72年7月20日
▪ “你必须把盘里的食物吃干净。想一想所有在挨饿的中国人。”
◆ 72年10月15日 巴黎
▪ 随笔形式中高贵腔调的典范——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
▪ 再读[阿伦特的戈特霍尔德·埃弗拉伊姆·]莱辛+[沃尔特·]本雅明随笔,经常!
◆ 72年11月6日 巴黎
▪ 我一生中一直在追寻的三个主题:
中国
女人
奇人怪事
◆ 73年1月7日
▪ 任何“特定时期的”电影本质上都是反动的。
◆ 73年6月27日 巴黎
▪ 一种开头:“我一辈子都一直在寻觅某个有才智的人与之交谈。”
◆ 73年8月14日 巴黎
▪ 垃圾似的生活,玫瑰般的神话。
◆ 73年12月9日 伦敦
▪ 对文化的强奸——旅游。
◆ 73年12月23日 哈勒蒙特
▪ 一个教训:纯洁与明智——一个人无法希求两样都得到——它们最终是相抵触的。纯洁意味着单纯,自然——(甚至)某些程度的愚笨。明智意味着洞察力,战胜自己的单纯——智慧。一个人要想纯洁就必须 单纯。一个人要想有智慧就不可能 单纯。
◆ 74年7月25日 帕纳雷阿[意大利]
▪ 一生中我一直都在思考死,+这个问题我现在开始有点厌倦了。我认为,不是因为我离自己的死期近一些了——而是因为死最终变得真实了。
◆ 1975年
▪ “一个人把一些东西拍照拍下来是为了把它们从记忆中抹掉。”——卡夫卡
◆ 75年3月15日 哈勒蒙特
▪ 保罗[·特克]:“别尝试做得比别人好。尝试做得比我自己好。”
◆ 75年3月17日
▪ 再看一遍普莱明格的《劳拉》(1944),我被韦布饰演的角色(结果是凶手)惊呆了,此角色明显是同性恋的形象:讥讽、冷漠、优雅、世俗、时尚,一个唯美主义者和艺术收集者。
◆ 75年5月16日 纽约城
▪ 自由主义者无法在这些政府的统治下生存——正如我们从每一个执政的共产主义政权的历史所了解的那样,毫无例外。
◆ 75年6月12日
▪ 第一次看[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18岁的人就能写这么令人吃惊的作品
◆ 75年7月19日 巴黎
▪ 纳粹使得瓦格纳音乐成为他们的官方音乐:马里内蒂鄙视瓦格纳。
▪ 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完全是教导式的(整个社会是一所学校);每一个考虑都受道德思想支配。
▪ 审美判断永远包括偏爱,但偏爱却不总是包含审美判断。
◆ 75年7月22日
▪ 消极的顿悟:萨特的栗树(《恶心》)。积极的顿悟:奥古斯丁的虫子,罗斯金的叶子。现在很少有作家与大自然有真正的接触。写作的标准是城市的、心理的、理智方面的——底层的东西已退出这个世界。积极意义上的大自然是不合时代的、非现代的。
▪ 哈罗德·卢森堡:“要做到合情合理,一种艺术风格必须用艺术以外的风格来自我修正,不管是在宫殿还是舞厅,或者在圣徒和妓女的梦中。”
◆ 75年8月8日
▪ 我们这个世纪最有影响的“画家”:杜尚。消解了艺术这个概念
▪ 最有影响的诗人:马拉美。提出了难懂的作家这一概念。
▪ 拼拼凑凑的希望,拼拼凑凑的绝望
◆ 75年9月4日 纽约
▪ 快乐 ——我已经忘记了快乐的权利。性生活的快乐。从我的写作中获得快乐,并把快乐当作我选择写的东西的一个准则。
▪ 自从《圣经》时代以来,与人发生性关系是了解他们的一种途径。在我们这个世纪——第一次——这被作为一种了解自己的主要途径通常获得重视。对性行为而言,这副担子太重了。
◆ 1976年
▪ 悲痛能把人逼疯
▪ [德裔美籍文学评论家] 埃里克·卡勒在他死之前10年这么评论托马斯·曼:“他是一个对人类状况有个人责任感的人。”
◆ 76年2月22日
▪ 我需要一个精神健身房。
◆ 76年6月19日 纽约
▪ 能量+
谦逊+
顽强+
戒律+
=勇敢
◆ 76年8月15日
▪ 贾斯珀认为,随着我们年龄的增大,时间似乎过得越来越快,这是因为我们以更大块的时间段来考虑了。40岁时,说“5年后”或“5年前”,就像一个人14岁时说“5个月后”或“5个月前”一样毫不费力。
◆ 76年9月3日 巴黎
▪ 常识总是错的。这是资产阶级理想的煽动行为。常识的作用是简化、消除疑虑,隐瞒令人不悦的真相和秘密。我并不只是指这就是常识所为,或最终所为;我是指这是计划好而为之的。
▪ 同样,所有民意测验一定是表面的。它们显示出人们所想的最高程度,组织成常识。人们真正想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总是隐秘的。
▪ 所有的正统观念,无论是宗教的还是政治的,都是语言的敌人。
▪ 诺瓦利斯对浪漫主义下的定义:让熟悉的东西看上去陌生,让非凡的东西看上去平凡。
▪ 杜尚:没有解决的办法,因为没有问题。
◆ 76年11月5日
▪ 菲茨杰拉德写的唯一能传世的东西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其他的(《夜色温柔》、《最后的大亨》)都是中产阶级文化垃圾
◆ 1977年
▪ “如果你想被别人引用,就别引用别人。”(JB[约瑟夫·布罗茨基])
◆ 77年2月9日
▪ 托尔斯泰有主题:婚姻的性质(《安娜·卡列尼娜》);历史的性质等等(《战争+和平》)
◆ 77年2月25日
▪ [沃尔特·]考夫曼:俗气是无辜的
◆ 77年4月19日
▪ 普鲁斯特并不知道他在写的是一部最伟大的小说。(他的同时代人也不知道,即使是最赞赏他的人,比如里维埃尔。
▪ 我想写出杰作。
▪ 列奥纳多,伟大的建构者;杜尚,伟大的解构者。
▪ “形容词是名词的仇敌。”——福楼拜
◆ 77年7月20日
▪ 要高尚。要深刻。决不要“友好”。
◆ 77年9月17日
▪ 在《关于电影摄影的札记》中,布列松引用列奥纳多的话说:在艺术的全局中,最重要的是结局。
◆ 77年12月4日 威尼斯 【SS 来此参加威尼斯双年展】
▪ 《查拉斯图拉》是其最糟的一本书;俗气。
▪ 两种作家。一种作家认为,这一辈子当中存在的就是全部了,于是就想描述一切:秋天、战争、分娩、赛马。即托尔斯泰这种。还有一种作家认为,这一辈子人生是一种试验场(试验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看看我们能忍受多少快乐+痛苦,或者看看快乐+痛苦是什么?)于是就只想描述要点。即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种作家。两种选择。在陀以后还有谁能像托那样写作呢?任务是要做到和陀一样优秀——心灵一样真诚,+然后,从此处开始,继续前行。
▪ 惟一重要的事情是思想。思想后面是[道德]原则。
▪ 索尔仁尼琴是一位真正的史诗作家;风格上也完全是折中主义的。
▪ 约瑟夫:“审查制度对作家是有利的。有三个原因。一,它把整个国家的人民统一起来作为(或变成)读者。二,它让作家有所限制,需要抵制一些事。三,它增强了语言的隐喻力(审查制度越严格,作品就一定会变得越具有伊索寓言风格)。”
◆ 77年12月6日
▪ 只有否定的思想才有用。思想是一种交通工具。
▪ 所有政治语言都是疏离的。政治语言本身就是敌人。(约瑟夫的态度)
◆ 77年12月7日
▪ 没有审查制度,作家就无足轻重了。
▪ 马克思+弗洛伊德都错了。对的那个人是马尔萨斯。无论发生什么,前面是一个更为压抑的社会……19世纪会认不出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
◆ 77年12月8日
▪ [俄国诗人及作家奥西普·] 曼德尔斯塔姆,20世纪伟大的散文作家之一——哪怕他从未写过诗,他也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既不左也不右,而是来自某个外星球的地方……”
◆ 77年12月9日
▪ 白天看到的东西太多。晚上感觉更敏锐。
◆ 77年12月10日
▪ 我的政治立场:完全是敌对的。我反对(1)暴力——+,特别是,殖民主义战争和帝国主义“干涉”。尤其反对刑讯折磨。(2)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3)对自然和过去的风景(精神的、建筑的)的破坏。(4)任何阻碍或审查
▪ 敌人就是思想: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是政治问题。因此,要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
◆ 78年8月13日
▪ 贵族的宝典:从不抱怨
一个人可通过忍受或胆怯做到品德高尚、得体、不堕落。
◆ 79年2月25日
▪ “每一种生活都是一种形式的捍卫。”荷尔德林>尼采>韦伯恩
◆ 79年3月10日 纳瓦罗[在加利福尼亚]
▪ 别害怕简明扼要!
◆ 79年6月1日
▪ [美国摄影师] 斯塔尔·布莱克在他们事态的一开始就担忧,戴[维]对他说:“放松。通往悲剧之路没有捷径。”
◆ 80年2月3日
▪ 事件有精神的分量;这一分量与历史的分量无关。
◆ 80年3月30日
▪ 诗人的单位是单词,散文家的单位是句子。
◆ 80年4月25日
▪ 约瑟夫:在斯大林领导下:不是审查制度,而是新闻封锁。
踩在刹车上的国家之靴,减缓了文学的“进度”——来装饰这刹车。
估计冯·梅特涅读了一首海涅的诗后会说:“好极了。立即把所有的都查抄没收。”
◆ 80年4月26日
▪ 对书籍的爱。我的书房是一个种种渴望构成的档案馆。
◆ 80年4月29日
▪ 在俄国,人们等待诗人来作出最后的裁决。(没有其他地方文学有这么重要。)
“不,先告诉我,”匈牙利流亡者说,“在真理与正义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真理。”
“对,”他说。
Tout est là[“全都在那里了”]
一个人必须 反对共产主义:它要求我们撒谎——以正义的名义牺牲才智(以及创造的自由)。(还有,最终,秩序。)
▪ 根本就没有共产主义这回事儿。只有国家社会主义。
▪ 法西斯主义的语言被打败——共产主义的语言留存下来了,+成为最新的国家主义、前殖民地人民的言辞(+方便的旗帜)。
希特勒输了。但是国家社会主义——小写的国家主义,小写的社会主义——赢了。
▪ 在意大利,一个承诺不过是一个计划,一个意图的陈述。大家都明白一个人可以改变主意。
◆ 80年5月6日
▪ 格言式的思维是不耐烦的思维
▪ 格言式思维典型的骄傲自大。
◆ 80年5月18日
▪ “一个像波兰这样的国家的规则是,‘永远不要相信有权力的人’。”
“苏联不是革命失败的例子,而是极权主义革命成功的例子。”
▪ 亚雷克:“难道你不认为美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