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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B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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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红

布达Bu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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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红色的春节是真的红红火火,不再是一张褪色的胶片。

毕业之后这些年,我基本都是放大假才会回老家,到了这两年更是非得捱到年前才坐上返乡的列车。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放眼望去总是各种红色的点缀:

马路两边的路灯上挂上红灯笼,商场里换上了红色的贴纸、装饰,连家家户户的大门上也开始陆续贴上了红色的对联。

毕竟,许多在城市里生活奔波的人并不来自这座城市。

尽管已经结婚生子,在城市里定居,也少不了在这种时候回到家乡,做亲戚眼中的“狗剩”、“翠花”,很少能在除夕这天才贴上对联,辞旧迎新的。

从传统意义上来说,春节意味着团聚和喜庆,可对我来讲,很多时候春节意味着分离和压抑


今年是我跟拉宫在一起的第11年,也是我跟她“结婚”的第1年。

之所以要打上引号,是因为这并不是一段被法律认可的关系,也不是一场被家人认可的婚礼。

悲观地说,或许在我有生之年,我永远也等不到那份“认可”

2016年10月16日,父母看到了我留下的出柜册子,于是打电话来质问我什么意思。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我刚好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活动。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时的我真的非常自信。因为挂完电话之后,我就怀着父母一定会理解我的信心,走进了分论坛的房间,去分享作为性少数的经历和境遇。

我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他们会理解我。也正是因为这样天真自大的“以为”,令我这些年不断地自我折磨,也折磨他们。

我怕他们伤心,所以尽管坚持自己的生活,却很少开口解释,让他们对我怀有期待,期待我会变“好”,我会转变。

而他们对我的期待,进一步转化成我对自己的攻击,我既不想放弃自己,又恨自己增添他们的烦恼。

我曾在很多场合听到人们说“房间里的大象”,但直到最近我才真正将这句谚语跟我的生活联系起来。

我与拉宫的关系,对于我的父母来说就是“房间里的大象”。

他们曾不止一次地提出,让我跟拉宫结拜姐妹,各自结婚也能相互照顾。

他们无法理解两个女人之间也是可以相互吸引的,他们只看得到两个女人关系很亲密,看不到亲密背后的情感与姐妹之情的差异。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根本不想去理解。

就像有人觉得番茄是菜,突然有人告诉他,番茄也可以做水果。

他不信,坚持认为番茄是菜。

别人劝他尝一尝,可他不仅拒绝品尝,还要指责把番茄当成水果吃的人是古怪、是不正常。

对他们来说,与他们观念相悖的那些信息、那些观念,都是洪水猛兽,是邪恶势力。


这些天回到老家,我总听到一个词:“正常”。

很多人都试图让我明白,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就要过正常的生活。

社会的不公自有他人去修正,轮不到我这个普通人来改变什么。

以往的我在这种时候,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辩驳,最终也只是紧闭双唇,悲、愤、愁、苦都往肚里咽

可我不想再这样了。

无论他们认可还是不认可,我早已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我自有我的人生需要去规划、去追逐、去品尝。

无论我希望还是不希望,我早已离过去的“我”、曾经的“家乡”越来越远。不如扯下那张表面亲密的面具,告诉他们: “看,如果你们非要用那样的标准来衡量的话,那么我就是这么‘面目可憎‘。”

拉扯了近十年,我们都已经太累、太伤了。我的心力早已所剩无几,只够把我自己撑下去。

我也不想再用我的期待去交换他们的期待。那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并不怪他们,怪没有任何意义,既不会令我好受、也不会解决问题。

我只希望,下次春节,我是快乐的,更重要的是,我是真实的

我希望,红色的春节是真的红红火火,不再是一张褪色的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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