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

陽珣的告白是在二月三號下午四點五十四分的時候告訴初然青的。

那是在光裸的枝椏上零星冒出幾朵小花的時候。等春意盎然的時節來臨，百花齊放，色彩繽紛，在爭奇鬥艷中六月是屬於鳳凰花的橙橘。

「小珣珣~」景年手拿畢業證書朝陽珣飛奔而去。

「滾啦。」初然青翻了個白眼把他給攔住了。

「唉你別這樣嘛，都要畢業了還不讓我跟你家小珣珣來個告別的擁抱嗎？」

陽珣聞言臉上竄出一抹紅，尷尬的笑了幾聲。

「你如果是來找死的，我很願意效勞，看在我們曾經朋友一場。」初然青已舉起拳頭。

「別別別，沒事的，時間留給您們兩位，好好享受甜蜜的時光~」景年立馬掉頭就走，還不忘調侃個幾句。

陽珣最終以環境不適應怕影響個人申請，成功說服父親不要搬離太遠，父親最後選擇了離原本的家遠了幾個街區的地方。當然這不妨礙他跟初然青約會。

「你爸還有再打你嗎？」

「目前沒有。」陽珣把臉埋進圍巾裡。「我打算有了大學後再跟他談談，一兩天應該是沒辦法解決這事的。」

「麻煩，你直接搬來跟我住算了。」

陽珣哈哈笑了幾聲「總要解決的，他畢竟是我爸。」

要是當初沒有父母鞭策唸書，陽珣也不會有現在的成果。雖然過程中參雜著痛苦，但是至少他的努力是有所回報的。

「你這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他也才打那一兩次啦！」

「幾次才不是重點！」

「你不是也很怨你爸媽常常不在家也不關心你嗎？但你有討厭到想跟他們斷絕往來嗎？我爸打人確實不對，但總要先溝通過再下定論吧？雖然說實話我真的真的很不爽啦，誰喜歡被打。」

不爽歸不爽，陽珣還是記得爸爸為了讓他好好準備學測，晚上幫他出門買宵夜並陪他一起通宵唸書。鑽研那些據說可以讓人變聰明的健康食譜，或是親自幫他解題，如果看不懂還會上網幫他找答案。

既然暴力傾向還沒有過度頻繁，代表還是有溝通的可能。

「啊，是日出！」

「終於出來了，我快冷死了，到底為什麼要出來看太陽？」

「我們兩個沒有一起看過啊。」陽珣理直氣壯的說著，一邊往初然青身上貼。真的超冷的。

「好了，我要趕緊回去！」

「去吧，你這個半夜偷溜出家門的人。」

「你還不是一樣！」

「我是光明正大走正門，不是爬窗戶。」

雖然他跟初然青見面時還是要費盡心思千辛萬苦的躲開他爸爸。但是那點艱辛能換來和初然青在一起的時光，陽珣仍是覺得十分划算。

「景年真是的。」思緒回到畢業典禮現場，看著鑽入人群中的景年，陽珣笑著說道。

「……」初然青看著陽珣，怪裡怪氣的說：「是啊，像小丑一樣。」

「嗯？」陽珣疑惑的看向對方，只見初然青正轉頭凝視遠方。

「你別這麼幼稚。」陽珣又氣又好笑地說道。

「我才沒有。」

「沒有什麼？你明明吃醋了。」陽珣扯了扯對方的袖子「景年對誰都那樣，能有什麼意思，他都有女朋友了。」

「……」

「初然青，你看著我，你吃醋了嗎？」陽珣捧著對方的臉「不准不說，我們約好了不能這樣的。」

「我們不能在因為這種事情造成沒必要的誤會。」

初然青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陽珣笑著：「不要擔心，你忘記我那天跟你說了什麼嗎？」

「不會忘記。」初然青斬釘截鐵地說道。「永遠。」

「嗯，那就不要擔心了。」

如果說二月二號初然青的那個吻像突如其來的偷襲，陽珣二月三號的吻就是驚天動地的核彈大爆炸。

陽珣閉緊雙眼，初然青震驚地僵在原。兩人的嘴唇貼在一起，又快速的分開。

窗戶灑入的夕陽餘暉染紅兩人的臉。他們靠的很近，如同小時候訴說著只屬於兩人秘密時的親暱。

初然青是陽珣最好的朋友，陽珣曾經在心中許諾過，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跟初然青有關，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只要初然青想要，陽珣都會實現對方的願望。

那日初然青一吻驚人秘密，有那麼一瞬間陽珣感受到背叛。他以為他對初然青有一定的了解，然而卻沒有，初然青沒有跟他說過。他覺得初然青這麼做是在逼他做選擇，只有改變關係，不然就是永遠不見面。然而在漫漫長夜中沉澱後，陽珣發現初然青不敢跟他說，或許就跟自己一樣，是害怕失去對方吧。就像陽珣不願告訴初然青的那些痛苦，兩人都各自沉默地吞食內心的咆哮。

他們都不想失去彼此，卻反而漸行漸遠。

對一個人的喜歡分很多種，也不一定只有一種。從他十七年的人生中一路走來，他發現他已經無法釐清對於初然青的情感到底是什麼。

說不定他其實也喜歡初然青。

靠在欄杆上等待放學歸來的初然青那漫長的時間裡，陽珣唐突地想到他們好像沒有分開這麼久過。

「…初然青，我很喜歡你，我不想跟你分開。」陽珣笑彎的眼眶盛著封沉已久的溫潤透徹，靈動大眼因為害羞而到處游移。

不管是哪種喜歡，就是喜歡到非他不可。

所以陽珣親了初然青。

在初春已至，花苞初展的二月，四點五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