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棺材告白者：有些遺願不會默默進墳墓》

●在成為棺材告白者之前，比爾有過各式各樣的身分：他是澳洲最惡名昭彰的流氓之子、戀童癖受害者、無家可歸的街童、偷車賊、最高戒備監獄的囚犯、硬漢、人父、專業人肉沙包、討債員、私家偵探、諮商師、職業發明家，並致力推翻讓他經歷幼年悲慘遭遇的社會機構：為了幫同校也被性侵的同學討回公道，成為諮商師，成立自救會；受夠討債工作的無良，自創「擺脫討債員」業務，而走上專業私家偵探之路。

新冠疫情爆發後，許多健康人士擔心自己可能隨時會撒手人寰，棺材告白者這門生意因此蓬勃發展，成為後疫情時代的新興職業。比爾深信，這門生意在「開啟關於死亡的對話」這方面發揮了社區服務的作用。「人生的重點就是幫助他人。

●教堂裡寂靜無聲，甚至能聽見手中信紙沙沙作響，沿牆角反彈的回音。我打開摺起的紙張，大聲朗讀葛拉漢最後的訊息。

「約翰，我是葛拉漢．安德森。我僱了比爾來打斷你的演講，讓你知道我有好幾次看到你試著搞我老婆，而看在上帝的分上，她每一次都拒絕了你。但這並不能改變某個事實，也就是朋友妻不可戲，尤其如果這個朋友已經奄奄一息。我為你的行為和意圖而對你恨之入骨。我的遺願是你給我滾出我的葬禮。我的葬禮不歡迎你，你也休想以我的名義發言。」

我抬起頭，約翰丟下了演講稿—我在安靜的現場聽見紙張落地。他抓著講臺邊，臉色變得很古怪，看起來比我躺在棺材裡的客戶還蒼白。這一幕真是精采。

●克莉絲汀並不怕死，而是感到生氣。她怒不可遏，因為她將被迫離開自己建立的人生，而且這個結局無可避免。

她這種情緒令我印象深刻。沒錯，我心想，妳確實應該大發雷霆。媽的，妳瀕臨死亡，而妳環顧四周，看到有多少美好的生活值得妳體驗，但這一切都被剝奪了。

●我和麥克一家共度的時光，是我印象中整個童年裡唯一讓我覺得安全的時光之一。他的生活，跟我離開他家、回到自己家相比，就像兩個不同的星球。

我有次試著告訴麥克，我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我以前從沒向任何人傾訴過。我開始遭到虐待時，深怕如果告訴任何人，遲早會被外公得知我告狀。後來這種遭遇讓我覺得丟臉，再加上已經持續了這麼久，所以羞恥之外又多了恐懼。麥克是我認為也許能吐露真相的第一個對象。

我記得在某個下午，我們一起騎自行車出門時，我問他，他的外公有沒有碰過他。

「啊?」他一臉震驚。「當然沒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碰過我?你外公會摸你嗎?你究竟在說什麼?」

我立刻換上辯解口吻。「不，當然沒有。我只在電視上看到的。哈!」

我再也沒提起這件事。

●我花了很多年才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他認定我是個需要照顧的受傷男孩，我也因此成了潛在的受害者。他對我表現的善意，其實是對我進行「誘騙」。他是由學校和教會賦予身分和權力的無數戀童癖之一。

但我立刻做出決定:我再也不會踏進學校或教堂一步。從所有實際意義來看，我的童年已經結束了。

我騎車離開南港學校時，眼淚已乾。

我直奔黃金海岸的街道，這裡將是我的新家。在這裡，我熟悉所有規則;在這裡，我能照顧自己—在街頭，我能成為佼佼者。

●她僱我在她的告別式上走到她丈夫面前自我介紹，並朗讀以下信件。

「嗨，唐納德，吾愛，把我的衣服捐出去之前，請務必先仔細檢查。而且，別忘了你身邊都是愛我倆的人—你只需要伸出手，你這個脾氣暴躁的老混蛋。我愛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讓我的生活變得精采，且充滿愛。老唐，我會與你同在，所以無論你何時想對我說話，我都會聽。我永遠愛你，你的寶貝。附注:我沒在開玩笑，務必檢查我衣服的口袋。」

人們在生命走到盡頭時，最看重的東西常常會改變。他們花了一些時間弄清楚自己最看重的不是金錢，我為他們感到高興。人生走到盡頭時，金錢這種東西是帶不走的。

不過在人生剛要啟航的時候，有錢真好。

●不過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也沒有權利跟你說你的宗教是錯的。我懂個屁?我是無神論者，但這並不表示我是對的。

湯瑪斯信仰的那個基督教教派，似乎讓他在最後的日子獲得了安慰。然而，就是因為那個宗教，因為它禁止公開表達感情，所以湯瑪斯需要棺材告白者。

他的家人不喜歡表達愛和親情，不管這個家庭有多少關愛，而這就是湯瑪斯僱用我的原因。他這輩子一直希望自己的家人能更常交流，表明彼此相愛，互相擁抱，跟父母說你愛他們...這類小事從來都不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按照湯瑪斯的說法，他一直希望他們一家的關係會隨著時間而更懂得表達。而現在，他時日無多，只想向全世界公開宣布:他愛他的父母，知道他們也愛他。他這輩子試過幾次，尤其在他生病後，但他總會情緒崩潰，發現自己說不出話。

●我找到了最適合我的工作:人肉沙包!這是我賺 過最好賺的錢。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站在那裡—彎腰、左右搖擺、格擋，偶爾朝空氣揮出一拳—拳擊界的明日之星則是四處移動，用刺拳打我。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偶爾會揮出令我始料未及的一拳，我一被打到就會不假思索做出反應，擊倒可憐的對手。

「抱歉，」我會這麼說，彎腰扶他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當職業級的呢。」

這份工作在結束前真的滿不錯的。

●說真的，那真是一場超棒的葬禮。我的工作室在現場出現，做個簡短的演講，然後遞給布萊恩一個信封。我不知道那封信裡寫了什麼，但這讓布萊恩非常激動。有那麼幾分鐘，他只是站在那裡，把信抱在胸前，淚流滿面。那是幸福的眼淚，但應該也包含不少悲傷。

按照事先囑咐，我叫大家玩得開心，並告訴布萊恩回家後最好檢查一下襪子抽屜。

我遵照約瑟的指示，在他們家做好了安排。在襪子抽屜裡，一排排整齊的襪子和內褲上面，放著一盒全新的保險套和一張字條。

「我先走一步，」字條上寫著:「你玩得開心，注意安全。」

●她知道。她從頭到尾都知道真相。

最糟糕的，是她從他那裡拿錢、他給她的施捨，這樣她就可以繼續過日子，完全不用工作。我的親生母親，把自己的孩子出賣給戀童癖，而且那個戀童癖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我被虐待得最慘的時候，那棟有三間臥室的房子裡住著八個成年人。我不禁好奇，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多年後，這一切得到了其他親戚的證實，但就是在那一刻，我對母親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和尊重。我曾經愛她，曾抱持著「她有一天可能也會愛我」的孤獨希望，但這一切都只是虚空，我對這女人有過的每一絲情感徹底離開了我，悉數消失，永不歸來。

那一刻，在那個廚房裡，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我想朝她的臉吐口水，但其他想法控制了我的行動，我下意識走出門外，一句話也沒說。

對我來說，她已經死了。無論監獄為我準備了什麼，都不會比我之前的人生更糟。

●史考特死的那天，我意識到我認識的死人比活人還多。這並不是什麼悲觀想法，而是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這遲早也會發生在你身上—也可能已經發生了。隨著歲月流逝，我愛的人會剩下得越來越少，留給我的回憶比實際存在的本人還多。在那不久後，我也會死去，那些回憶會跟著我一起死。這沒關係，這是正常的。

至於死後會發生什麼，我會用我對待人生的方式來對待:順其自然，慢慢來。我雖然不相信來世，但我確實相信把握人生，我知道這是最重要的。 我認識史考特。我認識我的兒時摰友麥克。我認識蘿拉、我的子女和孫輩，而到頭來，這些人際關係才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等我死後，他們也會知道我是怎樣度過一生。他們會知道我用自己唯一能做到的方式度過了一生，而且從不退縮。況且死亡只是另一種「往前走」。

~比爾．埃德加（Bill Edgar）/全世界第一位「棺材告白者」、成功的生意人、諮商師、作家，也是澳洲最頂尖的私家偵探，專門做大多數律師、會計師和專業人士不願、不能或不敢做的事：為靜默者說出真相。

~《棺材告白者：有些遺願不會默默進墳墓》

~《The Coffin Confessor: Some Last Wishes Don’t Go Quietly to the Gra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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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廖慧淑（Su）】

譯者／作家／旅人，

日文翻譯、口譯及寫作經歷超過20年。

透過自遊與工作之便環遊世界三大洋五大洲，

總計造訪過40國ｎ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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