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靜靜看你裝逼》 第二話 天羅地網市

   作者：佚名

楊忋知躺在一張大床上，身上穿的是相當潮的睡衣。他的臥房並不大，設計也很簡潔，簡潔得就像是被金屬牆壁緊緊包圍的床和浴室一樣。連通客廳的也是橫式雙開金屬門，同樣也沒有任何飾品，只有電子按鈕，寥寥幾個控制鈕。這間臥房，與其說是臥房，但其實更像是一部電梯。

事實上，這臥房就是電梯，那幾個控制鈕就是開、關、樓層。樓層只有1和地下18。楊忋知每天就寢時，都會按下最底層的按鈕，直往地下十八層。機械聲隆隆不絕於耳，可是這電梯狀的房間實質上並沒有在移動，只是上了鎖。隔絕了與外界所有的聯繫，包含空氣。直下地下十八層的，只有躺在床上的楊忋知。

在地下十八層，這裡空氣是很凝重、黏膩的，但並不悶熱，因為有陣陣陰風；光照是充足的，因為血光沖天；環境是熱鬧的，因為鬼哭狼嗥。但楊忋知是自在的。他還在電梯也似的臥房裡，身上穿的還是那套很潮的睡衣，或者說居家休閒服。可是能看得出來，現在的楊忋知身影是半透明的。

因為這裡冥界，冥界的地網市。

現在的楊忋知是一個靈體。這是楊忋知的特殊能力。跟某個黑臉歷史人物一樣的能力，日審陽夜審陰的那個。只不過楊忋知臉更黑一點，白天上班、開車，晚上也上班、開車，夜以繼日。他能通靈完全必須要感謝父親楊康。

楊康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但他的生命歷程如果順時鐘轉九十度，可以縮寫成一招。

王康→奚康↗何康↑楊康。箭頭轉下來後大家應該都知道這是哪一招。

但是解釋起來就比較麻煩。

楊康是一個三家性奴，當然要說三姓家奴也可以，因為他是童養婿，那時候他還是王康。當時的全真食品是在民生很凋蔽的時候成立的，而王爸爸只有一身嘴炮功力傲視群倫，舉世無雙，幾乎可以躋身天下五絕之一，可是他身無長物，要養活全真食品那麼中二的理念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好發揮長物，長到真的成為天下五絕的長物，用來努力討老婆、生孩子，然後把孩子嫁出去聯姻。

聰穎乖巧的王康就是其中之一。他先被嫁入了市場自治會奚會長家，但全真食品破產後就被退貨；接著被嫁入農會何理事長家，也算是步步高昇，可惜全真食品又破產，所以他依然被退貨；最後嫁入了交流協會楊會長的家，這就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但畢竟是童養婿，所以是三姓家奴，或三家性奴，都沒毛病。

但是能通靈跟三姓家奴沒有直接關係，跟三家性奴關係比較大。楊康當了很長時間的童養婿，把他聰穎乖巧的性格，養成善忍、重儲、敢任事的長處，比較好瞭解的說法就是怕死、愛錢、好面子。

總之，他在楊家將自己的特長發揮到了極致，悄悄透過各種地下手段，得到楊家秘密實驗改造基因的試驗品殘劑，並在其被棄置後的半小時內施打。可惜服用後只轉化了一部份的體質，不過他還來不及保留住那部分體質，就被迫用在楊媽媽上。或許上這個字在排序有點不太對，以字序位置來說應該要寫在楊媽媽前，詞性才會對；但考慮到楊媽媽當時才是主詞，所以上的字序應該還是對的。

然後裡面就有了楊忋知，所以楊忋知就能通靈了。

楊忋知徑直離開了冥界的房門，坐上了他在冥界的交通工具，也是生財道具，奧迪S8。

他打開了接單的程式，冥風搭車（幽步）－－他的副業，不過今天沒有進單，沒有跟他同路的鬼想搭。所以他無奈地自己去上班了。

路上，全是泛德、賓士、保時捷、蓮花、小牛、海王戟，但沒有大眾交通運輸工具。可徒步行走的鬼不少；兩側的建築物也都是獨棟別墅居多，門前還有一對對男女守衛，不過同一個位置上重疊的別墅虛影為數頗多，然而裸睡路旁的鬼也很多，這就是冥界特殊風情。

他上班的地點和平日相同，位置也相同。大抵上，地網市就是楊忋知所處的天羅市的鏡象幽冥版。只不過他的工作內容不太一樣，跟以前那個黑臉的比較類似，他負責冥界的出入境管理審查稽核。用比較傳統古典的說法就是輪迴殿。

辦公室的布置相當的現代化，也跟大部分高階主管官員一樣，辦公室裡都有放動物；不一樣的是，其他部門的高階主管官員的動物通常只有一個頭，也就是標本；楊忋知的是活體的，他在辦公室裡養了一頭鵰，可是站的樣子和位子幾乎跟標本一樣，若是對猛禽比較不熟的，很容易將之誤判成老鷹，偽老鷹的後面是國旗，圖騰是藍白紅三色的網條旗。

楊忋知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一個太極圖騰開始輪轉，轉得有那麼一點久，轉得楊忋知有那麼一點煩躁，所以伸手往太極上的陰陽兩字按下去。按陰陽兩字後，可別說，速度還真的快了一點，因為楊忋知用了自己的陽神靈力輔助了運算元件。

「登，登，等，登～」熟悉的音效最對味。視窗太極的開機音效千百年不變，速度也是千百年不變。

接著他點開了生死功德簿軟體。在等待的時間裡，他用內線請秘書放第一位陰魂進來。

第一個進來的陰魂原本是人形，但很快，就化身成一頭柴犬。

楊忋知瞥了一眼但並不驚訝，「之前是當官的吧。」

「是。」柴犬吠了一聲，但是在冥界，會自動轉譯成通用語言。

「任辰壹貳貳柒號嗎？」第一步是核對幽魂編號。

「是。」

接著楊忋知把對應的生平大事投影在空間裡，生平大事有紅綠兩色，紅色為加分項，綠色是減分項。

「牙醫時期工作倒是挺勤勉的，功德還拉了幾次漲停。」楊忋知比了比旁邊的區域，「可惜當官了以後就不行了。全是綠的。」

「難怪系統會自動判定化形為狗。」楊忋知一臉嚴肅。「有什麼要辯白的嗎？」

「其中一定有所誤會。」柴犬正氣凜然，「我生前愛民如子，不畏強權，力擋各項問題產品，怎麼可能都是綠的！」

「是愛民如紙吧。」楊忋知聲線轉冷，展開檔案，「確實是力擋了各項問題產品，一次，但是第二次就開放了啊。」

「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中間，」楊忋知拉出了檔案細項，「你的幾個海外紙面公司可是多了不少錢啊。」

柴犬立即趴下，一顆狗頭緊緊貼在地上，用柴犬可愛的目光對著楊忋知大喊：「神鵰處長饒命啊。」

神鵰處長是楊忋知在這裡的代號，因為他的鵰足有三十公分，單邊翼長三十公分。這樣的鵰該有多大？

不要問，很可怕！

男人的鵰和女人的年紀一樣，是秘密；不同的是，女人的年紀要往小裡說，男人的鵰要往大來講。尤其是手裡有實權的男人。而楊忋知是天羅駐地網市入出冥界管理代表處處長，用大白話說就是掌握冥界地網市投胎至陽間天羅市輪迴殿殿主，能不能投胎，什麼時候投胎，投胎去哪戶人家，都是楊忋知說了算。

所以楊忋知養的鵰必須很大，大到可以被這些鬼尊稱為神鵰那麼大。畢竟那些鬼還是有良知的，要他們稱呼體型只能跟老鷹媲美的鵰叫巨鵰實在有違自己僅剩不多的良心，所以只能從抽象的高大上來講了。

「不知悔改！」楊忋知冷哼一聲，「念在你曾經幫過不少咀嚼困難的病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第一，照著系統的規矩，現在轉生成狗。」他伸出了食指，「而且是流浪狗，滾回天羅市挨餓受凍，再被野生動物管理處抓去閹割後，關入收容所，過了認養期無人接手後，直接被撲殺。」這時，楊忋知身後的神鵰眼中綻放異光，光芒所照之處出現了紫色漩渦，隱隱與天羅市相連，並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吸力存在；等楊忋知一聲令下，就能把柴犬吸入漩渦之中。

「不要啊，神鵰處長，你幫我改命吧。」柴犬哭喊著。

楊忋知面無表情，對著他伸出中指，「第二，留在冥界好好懺悔，累積冥界價值贖罪。」

「我選二，我選二，謝謝神鵰處長。」

楊忋知收回食指，留下中指對著牠。「選二，是吧？」

柴犬連連應是。

「要累積冥界價值，就要苦修，規矩你都懂吧？」

柴犬連連應是。牠在來出入境管理處前，已經上過三天新編幽魂基礎訓練課，規矩肯定是懂的。

「那我現在要行使處長權力了。」

「鎂奶奶，」楊忋知呼喊神鵰。「動手。」

楊忋知的神鵰，其實是他的外婆化形。但楊康畢竟是童養婿，輩份應該以母系算，所以楊忋知都叫她奶奶。她名叫商畝鎂，名字雖然很是俗氣，卻是那個年代的流行。那時女性沒什麼地位，只希望能帶財或者帶子，所以名字都取單位又大又好的，田地選畝，鈔票選美金。

她在世的時候跟楊忋知很親，所以願意代替楊忋知的陰魂留守冥界，代存冥界法力，免得楊忋知陰力太強，損了陽神，短了陽壽。但是這麼做其實有違天理，其代價就是喪失人形，化出的鵰形也無法修練長進。

楊忋知話說完，神鵰法力霍然而出，將柴犬親族燒給他的房車錢糧，俱數剝除；同時柴犬身上紅色功德，則變成虛化倒數的電子時鐘數字。

「這是你以功德換來的殘存時間。」楊忋知秉持規則，再向他說明一次，「在倒數結束之前，好好苦行，累積冥界價值，倒數過後，依減去綠功德的殘值再行發配。」

楊忋知用還沒收回的中指直指，「滾！」

處理完這個案號，電腦畫面顯示等待人數為零，表示楊忋知今天的冥界工作已經結束。楊忋知幫神鵰順了順毛，摸了摸頭，就行告別。

他來到車上，又打開了副業軟體，仍然沒鬼預定冥風搭車（幽步）。

楊忋知搖搖頭，暗嘆今天又沒有額外的冥界價值入帳了。

冥界價值是冥界通用貨幣，可以透過工作或苦修獲得。楊忋知是陽神入冥，所以他不能苦修累積，只能透過辛勤工作來賺取。而在冥界施法也需要消耗冥界價值，所以冥界裡鬼鬼都能施法，但能施展法術的其實不多，願意施展的鬼也不多，除非你冥界價值多到抵了綠功德後還可以當個課金玩家。

這也是為什麼冥界呈現兩個極端化的理由。不缺冥界價值的人都過得很爽，可以享用子孫燒來房車錢糧；缺冥界價值的，看到房車錢糧就怕，日子過得越苦越爽快。所以鬼鬼間互相聊天打招呼的用字都很奇怪。

「你家淹水了嗎？」

「我家淹了三天。」

「好幸福喔。」

「你知道嗎？我昨天吃到劣質油了喔。」

「好羨慕喔。」

「那有什麼，我昨天喝了一壺工廠廢水。」

「在哪，我也要喝。」

「工廠廢水有什麼好喝，來我告訴你哪有毒奶粉。」

「我昨天開車路過好幾個坑洞，小牛的底盤不知撞壞了多少地方。」

「太棒了。我也好想去摔幾回喔。」

其實這一切一點都不奇怪，只是充滿冥界價值而已。有冥界價值，他們就能感覺幸福。

楊忋知也很需要冥界價值。雖然他有一份正職，但是他的正職每天都要消耗法力，即使他的職位達到貴賓等級九，能享有大量折扣，但還是每天都要儲值，因為他還要養鵰。所以他的命真的比黑臉的那個還要苦。人家只是臉黑，他是命黑。白天要養姑姑，晚上要養奶奶。所以他一直努力兼職。

也因此，他把房間設計成電梯道，然後申請為公用連通道設施。理由無他，就是為了省冥界價值，公用設施消耗的當然是公款。所以在豪華名車滿地跑的冥界裡，他只開奧迪，因為徵收來的奧迪勉強算公家車。

而現在，他得要利用兼差去做一件事－－拿配方。

楊忋知想要做出冰高營，就必須先做得出冰魄營，他的團隊固然可以分析冰魄營的數據，但是要完整逆推出配方，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去偷。

在商場競爭上，楊忋知是不願意來陰的。所以他只好來「陰」的。他開著那台向陰魂徵收來的奧迪，往穀莯環食科的方向而去，然後一直在穀莯環食科的附近幾個街區打轉。

終於，他的軟體有了反應－－有鬼要去穀莯環食科了。

楊忋知馬上點下確認，關了冥風搭車，接了幽步的單子。他可不想因拒單被降評價，所以接了幽步就會關冥風；接了冥風就關幽步。雙線操作他很是熟悉。

那個鬼一上車，馬上就認出了楊忋知。「神鵰處長，你也開幽步啊。」

「是啊，想多賺點冥界價值。」

「我懂我懂。」那個青年鬼深表贊同。「現在搭得起幽步的鬼不多啊。鬼鬼都是高級車，還好處長你只是奧迪，不然我還真不敢約。」

「我懂我懂。」楊忋知也是徵收了很久才找到這台廉價車，這還是因為那個死鬼的兒子喜歡看玩命快遞，他才有得徵收的。在那之前他是開保時捷911 Turbo S，哪個鬼能搭！

「要去穀莯環食科啊？」

「是啊，要去盯著他們工作，都是我生前的心血啊。」

「哪個部門啊？」楊忋知揪著一顆心，暗自祈禱。

「研發部啊。」青年鬼自嘲，「除了研發部，還有哪個部門能爆肝死。」

「我懂我懂。」楊忋知又多確認一次，「我聽說了就是為了開發那個什麼營養針嘛。」

「還特別去申請適用一六八工時法，工作十六小時候補待命八小時。什麼肝撐得住。」

「就是啊。」青年鬼喟嘆，「都是那個萬惡的功德部准的。」

功德部其實就是勞動部，但是在冥界會鏡射為功德部。因為你在陽間的勞動，會累計成陰間的功德，所以一六八工時法特准實施對象，在陰間，也就是冥界，都特別有冥界價值。至於為什麼他們不選擇折算成投胎轉世？施主，捫心自問，你真的很想投胎回去再幹一次一六八工時法嗎？

所以他們都折算成冥界存留時間和冥界價值，特別享受揮霍。

「我懂我懂。」楊忋知是真的心有戚戚焉。他也是一六八工時法的受害者，只不過他是陽間十六小時陰間八小時的那種。

「不過這一六八已經比以前的九九六好多了。」九九六的意思是每天上班九小時，加班九小時，每週工作六天。第七天可以不支薪休假，移除利益換休假，移利易休。

「運氣好的時候就有八小時可以待機。」

「可是人不在辦公桌前面不算上班，要算進待機時間裡。」青年鬼悲然愴然。「萬惡的勞動資准法。」青年鬼泫然，咬牙切齒地說，故發音有點不準確。該詞正確的讀法是：勞動基準法。

「不要緊，一切都過去了，」楊忋知安慰著青年鬼，「你看這不是熬出頭了嗎，在冥界都不用苦修，還可以肆意揮霍冥界價值。」

「是啊，都過去了。」青年鬼長吁了一口氣，「神鵰處長，我到了。」

「好的，冥界價值會在你確認後自動扣除。」楊忋知按下了任務完成確認鍵。

「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多做一筆交易？」楊忋知在青年鬼下車前試探地問。

「什麼交易？」青年鬼知道，神鵰處長的權力很大，如果有內線交易，必然好處極大，馬上回應。

「你想投胎嗎？」

「神鵰處長，你別坑我了。」青年鬼堅定搖頭。「我不想再回陽間那個鬼地方了。」

「如果是富二代，還有黨證的呢？」

青年鬼的表情明顯動搖了。

楊忋知幫他一算，「你的冥界價值，要換這個缺，大概還要再二十萬左右。」

「但是你也知道，我們地網市畢竟是天羅市的鏡象都市，沒什麼苦修環境。而你的紅功德折算的殘餘時間不多了。」

「最多讓你修成富二代養的貓就到頂了。這樣的缺的確沒什麼吸引力。」

「所以你是要我去當總統的貓？」青年鬼不滿地問。

「不，你聽我說完，我是說，我有權限給你去那個地方的來回票。」楊忋知所說的那個地方，就是被前任處長，也就是狂語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佛系大佬所封印的地方－－真正的冥界第十八層。

「在那裡，你可以好好修練，而且很快。」楊忋知用充滿誘惑的言詞吸引他。

要知道現在的地網市，由前任處長退休前，施展納須彌於芥子大法所開創出的特殊空間。本來這任處長是真的發了大願，要幹到地獄空了才退休，可是遇上政府財政困難發不出退休金的艱困時刻，所以政府只好大力「改革」退休機制，強制所有人員共體時艱。

然後前任處長就被「優退」了。

然而就算用最「優惠」的方式換算，這位超齡退休的處長的退休金還是天文數字，所以就用「更好」的比例，一比四萬，來換成當時冥界新創的，只能通用冥界的貨幣：冥界價值。

別誤會，當時冥界高層是很有良心的，換算方式是一退休金換四萬冥界價值。反正鈔票是自己印的，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對前處長而言這帶不走的嶄新的冥界價值無異於雞肋，食之無味，棄之不甘，於是他決定要當天花完洩憤，但卻苦無花錢的方式。

窮得只剩下錢，真的是很痛苦的煩惱。

但在苦惱中，他彷彿看見佛祖顯靈，忽然腦洞大開，或者說頓悟，把這不知所謂的冥界價值全換成魔力，施展納須彌於芥子大法，用陽間鏡象創出一個不屬於冥界和陽間的中間地帶，並把所有死亡的陰魂都吸入這個過渡區，接著又封印了通往冥界十八層的通道，於是地獄十八層就空了。

然後他就意外證道，跟隨佛祖而去了。

「真的可以去那個地方嗎？」青年鬼的臉就像被勾動春心，打算匯款五十萬買點數卡的懵懂無知青少年。

「如假包換。」

「處長要換什麼？」青年鬼已經無法自拔。

「冰魄營養針的配方。」

「好，我給。」青年鬼就跟所有精蟲上腦的年輕工程師一樣，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馬上答應。調動冥界價值，把身上潮牌外套依循等價交換原則，換出了他留在穀莯環食科工作桌抽屜裡的絕秘配方。

楊忋知接過配方，調動陽神靈力，凝聚成一張車票，並打開了一個空間縫隙，「功德計時結束前使用這張車票，我會接你回來投胎。」

青年鬼二話不說，馬上鑽入縫隙，去真正的十八層地獄苦修了。

在冥界，楊忋知有兩個施法方式，一種是用寄存在鎂奶奶身上的冥界價值，施展有折扣的冥法；另一種就是用自身陽神靈力，施展冥法。前者要扣除冥界價值，後者要扣除他在冥界的工時。當工時倒數結束，他就必須結束當日的冥界兼職，回到陽間累積靈力。

所以楊忋知並不喜歡動用陽神靈力，沒有工時，怎麼有冥界價值？

楊忋知長長嘆氣。

突然天地間傳來一聲鬼吼。

「處長，你算計我！」

這是青年鬼的慘烈哀嚎聲。在滿心無奈下，處長他關上了連通縫隙。他知道青年鬼現在一定很後悔。因為現在的地獄，就像疫情中的遊樂園，偌大地獄空無一鬼，連鬼卒也沒有。所以刀山無鋒，油鍋不熱，針山不刺，寒風不刮。用比較好懂的方式就是：迪士尼休園中。

楊忋知現在的個性和陽間相差頗大。因為他只有陽神。缺少了陰魂制約，陽神很容易放飛自我，會比較跳脫比較狂，也比較會坑人。

不過他還是有底線的。

譬如這次，他知道青年鬼進去一定會後悔莫及，但是再回來時，仍然可以投胎去有黨證的家庭裡當富二代。因為他進去多久，就會精神崩潰多久，各種負面情緒都會暴增。說起來，也算是一種苦修。苦修永遠是冥界價值最軟的一塊寶地，越苦越軟越好挖。回來的時候也許他還可以升級成有綠卡的富二代。

取得了配方的楊忋知心情大好，開著奧迪兜風了好一陣子，看著良久沒反應的兼差軟體，他心下黯然，決定今天到此為止，改去經營第二個兼差。

他來到了一處豪華民宅別墅，牆邊種滿了杏樹，在冥界血光中，葉子隱隱有些泛紅。楊忋知車一停，門一推，就直接步入屋內，彷如回家。

屋內的女鬼一看到楊忋知，馬上高興大喊：「過……」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忋知過一口吻上，截住了她的話聲。

楊忋知過雖然跳脫但還是要臉的。這種兼職，他是絕對不會用本名的，他用的是化名。

「發音要標準一點。」楊忋知過教訓似地說，「不是過，是郭。」

楊忋知過郭？不，其實他的化名連姓氏都改了。

他一把將女鬼抱回房，「讓我好好教你怎麼發音吧。」

接著，女鬼就很親暱地喊著他：「勁哥哥。」

卸了神鵰處長之後，他在冥界見不得光的事業化名是－－郭勁。因為他也繼承了王爸爸一脈的家族天賦，真的很有勁。

再次強調，郭楊忋知勁，是有底線的。他的兼職並不是靠人與鬼之間的連結來獲利。他只是在冥界經營王氏家族企業。這隻女鬼就是他的小小企業的合夥人。他是真的很要臉。在冥界就這麼一個合夥人，經營的也是小本生意，靠他神鵰處長假公濟私放開權限經營的小公司。公司全名叫天羅地網兩界通靈股份有限公司， 簡稱天地兩通。

主要業務當然是通靈，或者說觀落陰。絕非詐欺，處長親自核發的執照。當然副業也是要有的，叫通貨，畢竟是天地「兩」通。不過這就不是那麼合法有牌照了。但是不要緊，這裡是冥界，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才有關係，何況他本身就是最大的關係呢。

他會想成立這間公司，不是因為他是處長握有這層權力使然，絕對的權力不能使人腐化，只能使人展現出腐化的一面。楊忋知正常時絕沒有腐化的一面。能使他腐化的不是權力，而是商畝鎂奶奶的教導：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你不開業要怎麼賺冥界價值－－養我？

於是只有陽神的楊忋知腐化了，極度需求冥界價值的人或鬼都會腐化。可是他終究是有底線的，所以開創的只是淺灰色地帶的小本經營公司，偶而夾帶不太超量的私貨而已。這樣的模式統稱為超通，超量通貨。

而且他的合作對象也是在陽間曾有大功德的女鬼，是一人一鍵破開防火牆的翻牆程式的創作者，為蒼茫灰暗的神州大地帶來希望之光。正可謂一鍵光寒十九州。這樣的大俠自然不是別人，只能是－－郭湘，而那套翻牆程式叫做金頂佛燈。正是那個渾身是勁的金頂佛燈。勁到可以送神州大地所有人上極樂西天，喔，是上極樂西洋天地的翻牆軟體，後來又被拿去做追番使用，造福人群無數，具有非常大功德。

即使在郭女俠過世之後，這套軟體也持續為她帶來不可數的利益，榮登冥界價值首富。本來她可以就此轉世，甚至昇天成佛，甚至還可以破格轉生異世界，可是郭女俠不肯。她說自己有事未竟，不肯離開冥界。

這翻牆翻出強迫症的女俠，立志拆了前處長的冥界防火牆。所以楊忋知和她一拍即合，化名郭勁，一個人解除防火牆報警機制，一個鬼用技術無限次破解算法，開始狠翻冥界的牆了。

楊忋知所化名的郭姓當然也是取自王氏家族企業的優良傳統，相信大家都懂的。

可以說，楊忋知能養得起商畝鎂奶奶，都是靠「郭勁」的幫忙。不但靠副業賺了一筆，還省了冥界的房租水電。

因為這些冥界價值都是郭湘出的，八千含稅。郭湘負責八千，郭勁負責含跟睡。

王氏特徵，相信大家也是懂的。

楊忋知會選擇這個時間來到天地兩通，當然是有目的的。配方密卷要送回陽間，必須得靠天地兩通。靠天地兩通可以把配方送回陽間不錯，可是楊忋知要怎麼準確送回陽間的公司呢？

他本來是不行的。

但現在可以了。

因為他有鞠邶侯。

現在這個時間，鞠邶侯當然還是醒著的。

因為鞠邶侯也是個一六八工時法的愛用者。白天渣十六小時，晚上八小時也在渣，而且可以渣很多不同的對象，是個優秀的時間管理大師。

一樣米養百樣人，一個男人也可以渣百樣人。渣得人多了，什麼人都會碰上。所以鞠邶侯當然渣過乩童，嗯，或者說乩童女，好吧，當時還是童女，姓童名女。不過現在是熟女了，熟門熟路的熟。

不過現在的鞠邶侯就跟她不是太熟了，甚至可以說是很冰。他是個渣男，根據定律，當渣得很熟了，下一步就是要冰了。

一輩子已讀不回那麼冰。

而現在鞠邶侯感覺更冰了。

因為童女現在在他面前，而他新渣的對象在他背後，而且很火。

鞠邶侯感覺自己隨時要涼。

還好他是鞠邶侯，一個永遠不會被女人涼掉的鞠邶侯，只要對手還是女的，他就有自己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信心。

所以他開口了。

「我跟姪女聊一下，你等我喔，啾咪。」然後他就拉著面無表情的童女往外走，關上門，悄聲說：「姪女，你怎麼來了？」

渣男定律第一條，一定要用暱稱，而且每個人都要有一個，最忌諱用統一公版的。你永遠不知道好的暱稱會在什麼時候救你一命。

姪女，就是童女的暱稱。為了避免犯上社會秩序維護法，理由你知我知就好。

「怎麼，我不能來？」童女冷聲說。

「上個月你不是說了不再見我了？」

「我現在又想見了啊。」

鞠邶侯一把抱住童女，「我也好想見你。」或許是氣氛太過冰冷，這個「見」字聽起來有點接近一聲。

童女一把推開鞠邶侯，「少來，那個女的是怎麼回事？」

「你不在，我好寂寞。」鞠邶侯又抱了回去。可能氣氛還是一樣冰結，「寂」也聽起來無限接近一聲。

童女冷哼一聲，一腳踹開鞠邶侯，「你少來。」

然後鞠邶侯又抱上去，「我少來，那你多來一點。」

渣男定律第七條，蓋樓一定要歪，而且越危險的時候，要越歪。樓歪了，注意力就會跟著歪。

「呸，你想得美。」

「我想著你當然很美啊。」

「你讓那個女的走。」童女也不是省油的燈，注意力並沒有被這一套連招帶走。

「別說那個女的了，」鞠邶侯繼續嘗試，「你最近過得好嗎？」他這招脫胎於，「先別說這個了，你知道安麗嗎？」

「你還懂得關心我喔。」童女撇嘴。

「我一直都是關心你的。」童女還是中招了，安麗話術所向無敵。

「你都多久沒回我訊息了。」

「我不想讓妳想起過去，怕妳傷心。」鞠邶侯知道這波穩了。

「我才不信。」童女把頭撇過去。

鞠邶侯牽著童女往外走去，招了計程車，搭了上去。然後拿出在背後渣男的必備品，黑莓手機，保密最高層級而且還有實體鍵盤，盲打了一條訊息，「晚了，我送姪女回家，等我，我買宵夜給你。」

論起背後操作，鞠邶侯絕對有金牌的實力，而且是讓銀牌和銅牌都喪失信心的那種實力。

這晚，鞠邶侯是一夜無夢。

一夜無夢的還有楊忋知。

他現在黯然神傷到足以打完整套黯然銷魂掌。

因為鞠邶侯一夜無夢，連帶童女也一夜無夢。這意思是他們根本沒有睡。沒有睡的人當然沒有夢，除非他還想著加薪。

沒有夢的人，就托不了夢。這是很單純的邏輯問題。不能托夢，楊忋知就不能用天地兩通私通配方上去。更讓他鬱悶的是，他還讓童女也沒有睡。童女是乩童（女），她忙到不能睡，又要怎麼起乩降神把話帶給鞠邶侯？

所以楊忋知的鬱悶可想而知。他的腸子悔到像喝了一手青島啤酒那麼青。不過他並沒有放棄，因為他還有其他候補人選。

這次，他把主意打到了皋政勉頭上。

皋政勉這個時間也沒有睡。

他也是一六八工時法的愛用者，宅十六小時，工作八小時。沒有錯，宅才是他的主業，工作只是副業。能說出這麼霸氣的話的人，才有資格處處剛正面。所以他現在很用心地正在宅，在一個充滿宅味的地方宅，這個地方當然是輕小說專賣店，他來補貨。

這時他無意間看到了一本奇書。

這本書的書背是這樣的：

• 實是相聲（淺綠）
• 我只想靜靜看你裝逼（草綠）
• 佚名（深綠）
• 臭說相聲出版社©（墨綠）

他看見這麼政治正確的設計，一時驚為天人。

用很通俗的措辭，就叫做：他興奮到模糊。

於是他的意識模糊了。

楊忋知終於可以托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