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
凌晨三點,卓文站在房內,倚在窗台旁,雙眼直望不遠方的山。這山他兒時跟爸爸跑過,有次快日落時他們迷路,走沒人走過的路,墊著屁股爬下山,好不容易走了出來。那時卓文爸爸身體還可以,引領他外出走動。卓文跟他有過一段愉快的時光。卓文爸爸因為經歷過政治囚禁,鬱出病來,身子一直弱,又老來得子,在卓文的成長期間,可以陪伴他的時間並不多。卓文16歲那年,卓文爸爸經歷了一場大病,康復後回家,從此成為一個寧靜沉默的存在,二人不多對話。去年,卓文爸爸也因意外離世了,從此,卓文就變得更加沉靜。這天卓文看到朋友的消息,認識七年,移民卻沒跟他說。這令卓文感到很失望,不禁想是否自己哪兒做錯了,以致朋友這麼大的一件事也沒有告訴他,插入了沉默的漩渦。他覺得很難跟任何人表達自己的感受。他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說出來的東西,都是愚蠢的。除了母親,卓文想不到任何長期在自己身邊的人,他也覺得自己不能留住身邊的任何人。前任女友離開他三年了,他沒有一天不想起她。他感到有生以來最大的孤獨感。卓文想過把窗花拆走,坐上窗枱,以怕驚動同住的母親作罷。自我對話系統啟動,嘗試把卓文拯救出來。然而漩渦早已將他扯進去,要走出來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哦。這循環經歷過多少次了。世界上不需要再多有關鬱悶的文字。保持漩渦轉動也需要能量的,直至凌晨五時,這能量也差不多用盡了,大腦及身體叫卓文上床去,那天他發了一個有關一位久久未見的敵人的夢,夢中他們沒有敵意,就去遊車河。你知道嗎,夢的平衡機制是最叫人討厭的。
註:原作於2022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