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被禁錮的靈魂

　　當子彈貫穿小女孩的肉體時，我的心也跟著被擊碎了。彈頭旋轉著世界，將時間扭成一團，所有景色都被扯入前方漩渦的終點，陷進無法回頭的意識內，成為腥紅的血色，自小女孩的胸口大辣辣地綻放開來，鮮紅色的花瓣飄散在慢動作的回顧裡，成為悲痛的詮釋，成為生命中永遠遮掩不了的破綻。

　　通緝犯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渺小，可是小女孩的眼神卻是越來越犀利，越來越巨大。槍口的煙絲纏繞在故事的頸間，緊緊地勒著，喘不過氣地現實，在槍響之後還綿延了好幾個世紀那般長久，我連顫抖都無法，我與小女孩一同倒了下去，我們的眼神彼此對望，不可思議的陌生裡有著熟悉的淚光。

　　街道上越來越多圍觀的民眾，指指點點的吵雜聲，越積越多的聲量成了巨大的槌子，將我的生命敲擊成越來越扁平的存在，像是懷疑，更多的解釋是責備。明天就是我的退休日，奉公守法五十年，不曾破過案，不曾開過槍，僅靠年資升上基層最高的警探，然後申請退休，回到鄉下老家，養一條黃狗，等待死去，是我精心策畫的人生劇碼，卻在這一天由我親手擊破。

　　為何要善盡職責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年輕人去搶功，不是很好嗎？即使通緝犯就在眼前，以你肥碩的身體就能幹甚麼呢？一把槍，跟隨你五十年，不曾開過眼，心態早已擺爛，此時，你開槍的用意是為何？因為局長上星期簽署了你的退休案而過於開心，還是為了同仁一句玩笑話——老孫，警局應該頒個「壞人救星」的匾額給你，包養你這麼多年，連張紅單都沒開過，警察當成你這樣，也算是人民的不幸。

　　小女孩倒下來，為何我也一同倒下？只見所有人都在搶救我，而沒有人搶救小女孩，我急了，推開所有急救的手勢奔向小女孩，將小女孩抱了起來，回過頭要找人搶救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成了小女孩的軀體，看著我自己蒼白的臉色緩緩蓋上白布，台上救護車，離去。而我在喧囂的城市哩，繼續躺著，無人理會。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不知道為了什麼——心底總算踏實了！

2021.07.09　初稿，讀雨居
2021.07.09　首發，方格子
2021.10.16　分享，馬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