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上叠好的短袖
夜晚的灯打在客厅的地上泛起光。家里的帆布袋不再胡乱地散在地上,它们被折好放在了门厅的一个角落。茶几上她报复性借来的一堆中文书也被码齐。她感到整洁带来的平静,又不自觉深吸口气,像是准备闯入别人家中,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等待着她。住进来的两个月里,她一次也没打扫过。也不是没想过。地很脏,但她仍然赤脚走过房子里的每个角落,脚上粘着绿萝盆栽表面被风吹出来的泥。
阳台上晒着男友的衣服,也是妈妈过来打扫时一并放进洗衣机的。这一切妈妈都在她回家前告诉过她。她当时觉得有一丝的不舒服,但没做出什么反应。付出劳动应该被感激,她这样安抚自己企图波动的神经。她放下包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的白色行李箱被合上,立起来了,上面放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这是第一个不符合她期待的发现——妈妈本来说过没有动她的任何东西。散落在床头柜下的空药盒也被收走了。她像得到神明启示般立马开始找些什么。她把枕头掀开,还是没找到。摆得整齐的书和衣服接连被扔在地上——很快,一切比母亲来打扫之前更杂乱了。眼前的房间世界越整齐,她越是感到没有尊严。那意味着杂乱的自己是不被允许存在的。荒野里的火势失控只需一瞬间,她的心中也是。她睡的床垫被调整了位置,这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衣柜门被拽开又摔上。再甩开本来叠好的被子,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情趣玩具。是不是“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的概念太深入人心了?她越愤怒,就越愧疚。愧疚自己无法接受这份好意,愧疚于自己的不识相,愧疚自己的尊严如此脆弱。两股相冲突的力量快把她撕碎,让她把房间里剩下能破坏的整齐都一并破坏了。床头的玻璃杯还在原位。如果摔了杯子,可能会变成被送去医院的失控的人。如此讽刺地,她绕开了杯子,用她的理智,她认为。
关灯前,她把散落的衣服往房间里踢了踢,给房门一些开关空间。躺在床上冷静下来后,愧疚再次淹没了她。她起身,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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