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懺悔文：光陰確實地流逝，後悔莫及

「有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在虛度光陰。」

雖然一開口就是這樣陰沉的句子，但我內心其實並沒有多少反省，並不代表我寡廉鮮恥，畢竟我在消費時光的當下並沒有那種享受的快感，或感到惴惴不安，而是最恐怖的那一種──在回過神後就已經消耗掉了。

所有時間。

連懊悔的時間都沒有，此刻連反省的時間都沒有，我得加緊腳步狂奔！

我並不善於控制時間，在諸多可以控制、可以利用、可以用來掌控的物質中，不論是可以看見的還是虛無飄渺的，我大多都很精明，尤其擅長掌握數字，掌握存款簿上的小零頭，要不是因為新台幣是以整數計價，我覺得要我掌握到「一角」的大小也都是輕而易舉，很多時候都不得不想著：

「難道是因為我有客家血統嗎？」噢，這已經跨越到鄉野奇談的範疇了。

我就是對時間的掌握有些缺陷，並不代表我不會利用時間，比如此刻的我就用最快的速度走出房門，在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完成三道簡單菜色，也可以在緊急的時候迅速又妥適地依照輕重緩急安排代辦事項，但我就是很會放空，在看電視、看書、發呆、躺在床上，透過電子螢幕曬藍光的那些時間，往往比我想像的耗費更多時間，而此刻，就是我懊悔又贖罪的時間。

我用伴侶下班到家的通勤時間寫作，又擠出一些時間來做飯後，這些就是我今天唯一剩下的工作時間──三十分鐘。照理來說我應該有一整個下午可以使用，但我就是莫名地揮霍光了，在我迷迷茫茫的午後時間裡，我一直都想要提振精神，喝了兩大杯咖啡，喝了好多水分，不斷跑廁所，然後又回到桌前或站或坐，但我就是放空，不論我做什麼事情，我的注意力總是不在上面，然後等到我終於受夠了，走到零食小推車上，把前幾天買的「能量機能軟糖」(號稱可以提振精神)打開，並丟到嘴巴裡。

瞬間，濃郁的桑葚味道以及砂糖甜味在我嘴巴裡面散開，讓我想起高中時候到同學家作客時，他的母親做的桑葚果醬，然後……我就回神了。

我感覺到本來昏昏欲睡的大腦漸漸重新開機，我的神智開始清明，宛如有雙手輕輕地把腦中的濃霧撥開，我，清醒了。

緊接著我就接到伴侶傳來的訊息──「我要出發了。」。

意即：「本日的自由運用時間即將結束，我得去做晚飯了。」，這讓我真實地「清醒」。

我的天，我的整個下午被我揮霍殆盡，不論最後的撥雲見日是心理作用或有實際效用都沒有意義了！因為在我輾轉掙扎之時，在我趴在螢光幕前感受藍光，而且完全沒有效能地癱軟之時，時間就已經悄悄走過，走過我的身軀，走過我的皮膚與骨骼，然後我又悄悄地老了一天。

消逝！時間消逝！

我不明白此刻的我還在奮力掙扎什麼。我把晚餐丟進各種自動化器械後，便飛也似地衝回桌前，在鍵盤上拼命打字，也不曉得這樣的努力可以有什麼成果，但我想我的人生某部分來說就是在頹靡與焦慮中度過，在揮霍無度與勤儉之間追逐，然後在浪費時間後懊悔不已，最後就如同龜兔賽跑中，在黃昏日頭將盡之時睜開雙眼的兔子，看著烏龜在終點線的前五公尺前痛哭地奔跑，希望在這最後一瞬間到來之前可以力挽狂瀾。

 最終，卻還是徒勞無功。

追逐時光，追逐夕陽，追逐日光將盡的每一刻；追逐，追逐懊悔，追逐後悔莫及，追逐所有的一切；追逐，我想最想追回的，就是我今天午後的每一刻吧？

我想把每一個瞬間都追回來，那些所有浪費的時間，但不論此時的我多麼追悔，我想都是無用的。

逝去的時間，每分每秒如同光線拋向地平線的盡頭，在狂奔的兔子眼前消逝，於是烏龜踏著緩慢卻穩定的步伐，如同時光流逝般確實……且殘忍地……

越過終點線。

 「再一次！要是再來一次，我肯定能贏！」

兔子癱在終點線前五公分大哭，懊悔他的疏忽大意。又一天，又一天，他會再度慘敗，慘敗在傲慢與輕慢上，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