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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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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鳥症的悲歌

浣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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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開始,我就對鳥類有異常的厭惡。這有個學名,叫恐鳥症 Ornithophobia。

說是厭惡,其實是更複雜的感情。這份感情,摻雜恐懼、驚慌、噁心、痛恨、反感。人家嫉惡如仇,我則嫉鳥如仇。試過近距離看鳥嗎?呆濟無神的眼神、尖硬的鳥喙、鼓鼓囊囊的臉、密密麻麻的羽毛、不停亂甩的頭顱、細長佈滿皮膚紋路的腳爪...... 到底哪裏可愛?無論是雞、鴨、鵝、麻雀、老鷹、鴿子、鴕鳥還是鸚鵡,只要我看見牠們進入我方圓五米範圍內,或是聽到距離很近的拍翼聲、鳥叫聲,就會令我頭皮發麻、心跳加速。如果牠們朝我的方向飛撲而來、或是集體飛起,發出此起彼落的拍翼聲,我就會面容扭曲,並強忍尖聲亂叫的衝動,逃離現場。

不過,總有我忍不住的時候。記得有一次,我和前男友在維多利亞公園約會。由於維園阿伯阿婆很愛喂鴿子,所以公園內總會有白白灰灰的鴿子聚集。為了搶食,牠們彼此挨得很近,並時不時拍翼調整姿勢、為自己騰位置,甚是壯(恐)觀(怖)。那次,有一大堆鴿子擋著了我們的去路,秉持河水不犯井水的金科玉律,我馬上想拖著他往回走。約會而已,地點不重要嘛。豈料,我們還來不及轉身,這幾十隻鴿子就突然展翅拍翼,發出「發發發發發發發」的恐怖聲音。牠們同時上升,瞬間四散,在我們頭上形成一片鴿子雨。這一幕把我嚇得不輕,馬上尖聲叫出來。初戀男友雖然遲鈍,卻也算識相,馬上安慰我,拍拍我的頭。

去年,我去了歐洲交換,我的恐鳥徵狀也因此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歐洲四處都是鳥兒,尤其是大教堂前的廣場,總有成群的鴿子,又兇又霸道,完全不怕人。我也第一次見識掉毛鴿子的恐怖。不知是因為年老、得了病,還是被其他鳥欺負,這種鳥的毛異常稀疏,並如雜草般東歪西倒,雜亂無章,像是被調皮的街童拿剪刀亂剪一通後放生。牠們暴露在外的皮膚顏色暗沈、毛孔粗大,看了令人毛骨悚然。牠們像剛剛從瘋人院逃出來的瘋子,瘋瘋癲癲地橫衝直撞,可惡又可憐,又像是將死之人,好比風中殘燭,命不久矣。

身邊的人都不能理解這份恐懼,也對,人們通常怕的是蟲子、蟑螂、老鼠、蜘蛛、蛇之類的,哪有人怕鳥?很多時候,人類的恐懼都是源於求生的慾望。在弱肉強食的遠古時期,我們的祖先吃了好多好多虧,他們被蛇咬過、被蜘蛛毒過、被老鼠偷吃過食糧,漸漸對某些生物心生厭惡、漸漸學會「恐懼」、學會遠離危險的事物,以保安全。經過千百年,這份恐懼仍然隨著基因,在我們的血液中流淌。不過,祖先們有什麼理由會怕鳥呢?鳥會構成什麼危險?難道我祖上是農民,所以特別厭惡採收季節時偷吃農作物的鳥?不過這就無從考究了。

另一個常見的說法,就是童年心理創傷。這我也沒什麼印象,童年相冊中也不乏我喂鳥的照片。不過,我記得初中時期特別喜歡的一位男歌手,他也恐鳥。他12歲的時候,曾經有一隻鴿子在他洗澡的時候闖入浴室,把他嚇出了恐鳥症。雖然有童年陰影,但他為了拍MV,還是強忍內心的恐懼,坐在被白鴿包圍的長椅上唱歌。溫暖的陽光,河畔的柳樹,還有狂魔般亂舞的鴿子,這美麗的一幕,在我腦海裡留下深深的烙印,所以,我不排除自己的恐鳥症是年少無知的我為了模仿偶像的自我催眠......(絕對絕對沒有科學根據)。現在的我已經沒在喜歡他了,他的樂隊也解散多年,不過,他的恐鳥症卻成為了我的一部分。

實際上,我的恐鳥症不算很嚴重,畢竟我還是很喜歡吃雞肉和雞蛋(雞爪就免啦)。重度患者會害怕任何形式的鳥,鳥的圖片、鳥的雕像、電視裡的鳥、洗澡小黃鴨、乃至於唐老鴨...... 所以,我算是挺幸運的。身邊的朋友、家人雖然不理解我的恐懼,卻大部分都很善解人意,願意幫我趕走靠近討吃的鳥(牠們明明是乞丐哼!),也不介意陪我繞一點點路,去避開大批大批的鳥,而且也不會嘲笑我、批判我。同時,也有人特別貼心,雖然無牌,也積極幫我進行暴露治療法,他們會說「多看看就不怕了」「有什麼好怕,來摸一下嘛~」「鳥鳥那麼可愛,怎麼可以討厭鳥鳥」(誤。好意我心領啦,但不要逼我碰鳥......

目前市面上的確有針對恐鳥症的治療,卻並不普及,而且,有的人會羞於表達自己的恐懼,寧願獨自強忍內心的崩潰。其實,怕鳥和怕蟲子、怕鬼一樣,是很正常的事,真的沒什麼。最後最後,請關懷恐鳥人士❤️!多一份關懷,少一份批判,已經是非常大的幫助。畢竟,對很多人而言,裝作沒事都不難,卻很苦。

關愛恐鳥人士由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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