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与Carsick Cars
一
我几乎一天一包烟,首选肯定是白沙,蓝白沙绿白沙,但是这种言非常难买到,所以我会用点8的中南海替代。
尽管中南海有一股呛鼻的臭味,但我仍然觉得,它像一把失真电吉他一样,听着刺激耳膜,给人的感受却是非同一般。
我不会只抽中南海,我会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抽中南海。
二
“这张专辑卖的不错,兵马司再版都多少个了…”店员如是说,我小心翼翼收起这张《Carsick Cars》,Carsick Cars的同名专辑,还有一张Sham69的Live黑胶,感觉收获满满。
我曾经以为我买不到这张专辑,听到这个乐队的名字的时候,电台DJ特地重复了一句“地下摇滚乐团”。而其中的两首歌也未必可以过审,所以我就没抱着能买到的希望。机会总是十分偶然,当我唱片荒的时候,打开唱片行的微店,发现这张专辑陈列在“橱窗”里面,下面也标识了“库存紧张”的字样,于是我当机立断拍下了这张专辑,内心十分满足。
在这之前也是听过他们的作品,不过非常不好找,国内的音乐平台无法指望,Spotify也根本没有这支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台湾的KKBOX不知为何,第一张专辑残缺不全不说,还是英文版的…这劝退了英文一塌糊涂的我。不过从之前听到的直言片律里,我能感觉,他们的音乐虽然嘈杂,但是简单,无非是一把贝斯,一把电吉他还有一套鼓,三个年轻人张守望、李青、李维思用这三件摇滚乐的基本部件,构造出一个撕裂开来的,能量场巨大的音乐空间。我到现在都觉得,那个时候的人真的很幸运,能够去到现场听他们演唱这么厉害的歌。
买这张专辑的时候,我特意问了一下店员:“这张专辑是用英文唱的还是中文?”店员说:“我没听过,欣赏不来Carsick Cars的风格。但是我很喜欢他们的封面设计。”这让我立刻撕掉了覆盖在盘盒上面的收银单,仔细端详那张封面:卡通式的画风里面,一个颇似比奇堡(《海绵宝宝》动漫的海滩)里面的鱼人,长了一张拉长许多的脑袋,面部有四只眼睛垂直陈列,还有一张嘴角向下的香肠嘴,他在工厂和天线之间的荒漠上,大白天的举着手电筒往前奔跑着,衣服上是大写的“C”,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畸形怪诞,好似中了福岛核辐射一般。
可能在我们眼里看来,Carsick Cars这三位制造噪音的愤怒青年,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或许在他们眼里看来,这世界只有四只眼睛才可以看清,这环境只有打着手电筒才能有一丝光明,他们放肆地宣泄着不满,渴求能够有人听清,并感同身受。
三
专辑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棍》、《中南海》、《广场》还有《和声》,《棍》给我的感觉像是被棍子击中后的,大脑那种眩晕和疼痛感,那混沌的感觉搅得你不可安生,“I touch her legs,she’s feeling good.”这些错觉和感官上的起因都来自于“该死”的可卡因,我不晓得他们是不是真的磕了药,但是感觉对它的描写十分的真实。
曾经有人问过这样的问题,是否一个艺术家在磕了药之后才会写出非常厉害的作品呢?有人回答:“才不是嘞!那种情况下他们写出来的旋律都是杂乱无章的,演出的时候也会非常糟糕,明明烟和酒就能让人达到很兴奋的状态,大麻和毒品就算了。”结合这首歌,我想Carsick Cars是在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在和毒品作斗争吧。
《中南海》这首歌是乐队最令人熟知的歌曲,据说在他们演出这首歌的时候,乐迷们会很有默契的往台上扔着点8的中南海香烟,他们有点玩世不恭的唱着:“中南海,中南海,抽烟只抽中南海;中南海,中南海,生活离不开中南海……”无论是香烟还是相应的机关,我相信离开了中南海我都举步维艰,变得乱七八糟。不明白从何时起,离开了中南海,我就无法继续生活下去。那些东西如同尼古丁一般侵入我的身体,融在我的血肉之中,难以摆脱。
值得一提的是,这首歌的间奏非常非常长,将近三分钟的吉他演奏,给我的感觉好似在演唱完第一段之后就点燃了一根香烟,细细的慢慢的品味那烟草燃烧后吸进气管的香味,感受那来自烟卷对气管的压力。最后主唱草草唱了几句,便急忙收尾,如同烟烧到屁股,传递给手指的灼热感。
《广场》是我认识Carsick Cars的第一首歌,当时台湾著名音乐DJ马世芳先生做了一期节目,纪念六四事件,他就播放了这首歌曲,我在听到马世芳朗读这段歌词的时候,我顿时感觉眼前有了一个新的视角,那些曾经在广场上奔跑的人,如今都已失去了当时的信念;他整夜的坐在广场里面,等待属于他的救星出现,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广场,黑夜总会来临,吞没他们的一切。这张专辑是2007年发行的,距离1989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的时间,在这十八年的时间里,有的人进入了体制,有的人继续对抗,但是对抗的声音越来越弱,甚至到今天,是否还会有多少人记得当年抛头颅洒热血的青年,还会有多少人了解整个事件的真相?现在已经是2021年11月18日,我在北京,身边的人好像并不了解这一切,那些真实的声音都被埋没在了民主女神像的废墟里面,是否还会有像Carsick Cars这样的乐队发声,让我们记起那压抑的一切?
《和声》这首歌的歌词给我的感觉如同梦境,我总是在梦里见到类似的场景,在深夜里所有人在大街上行走着,回到他们如同洞穴般的家里,有一个朋友和我说话,他的语气就像疯了一样,大声说这是关于我的梦想,我应该一直奋斗下去,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害怕和崩溃的人,他想成为摇滚英雄。这或许是Carsick Cars写给自己的歌,但是我喜欢的点却在这首歌的演奏上面,这首歌电吉他交织的旋律网让我一下子达到了颅内高潮,我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那种感觉如同之前写过的,磕了药一样,十分奇妙。能够让我有这种感受的音乐不多,Carsick Cars这下真的让我记住了它的名字,我很感激这三位当时的年轻人这样走进了我的世界,也很感激兵马司一直都有再版这张专辑,能让我听到这么棒的摇滚乐。
虽然岁月如梭,现在的Carsick Cars已经不是当初的编制,但对于我来说,他们以这样的形式存在过,即是永恒。
我希望这辆“容易晕车的车子”,未来会开往更加明朗的方向。